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更逃出去。
贾铭确信自己落入了三角体的攻击之中,但如果只是将他的视线封锁,这似乎意义不大。
他又不是狙击手,对视野有一定的依赖,可还不至于没了视野就抓瞎。再者说,神识比眼神儿好使多了。
所以,肯定还有其他没被发现的阴谋。
嗡!
有什么东西在振动?
贾铭疑惑地将神识散开,却发现另一股力量在压制他,迫使神识局限在一小块区域。
是什么?三角体的生物电波?假如是,这种强度,不会是所有的三角体联合起来了吧。
他猛地一转头,试图趁三角体反应不及端详出些许破绽。
然而他失败了,这里像是亡者的世界,一切皆死寂,既无生,便也谈不上什么变化,遑论寻找疏漏之处。
忽然,馥郁芬芳的花香凭空传来,没有源头,更没有任何传播途径,仿佛天生在此一般自然。
但它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气流?星空中怎么会有气流?
一阵风轻拂,白雾如潮水般退去,贾铭只觉眼前倏地一黑,还未来得及思索,模糊的视线顿时明朗。
“这里是……巨峡市?”他喃喃道。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身为声名远扬的国际化大都市,这里充分体现出何谓“纸醉金迷”。
可是,这里应该被炸了啊,别说人,建筑都没剩几座。话说回来,是被,被……被那谁炸的来着?
贾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的思维不知何故略显滞涩。如果说正常情况下是奔流长河的话,此时简直如同泥泞池沼,甚至是一潭死水。
“小伙子,拿钱!快拿钱!想坐霸王车?”
贾铭回头,一名出租车司机正情绪激烈地按着喇叭,不耐烦地骂骂咧咧。
他在跟我说话?
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上一次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这是在……”
“咋滴?装失忆啊?没用,我告诉你,今儿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出租车司机破口大骂。
好吵,这个人。
他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给出租车司机。
今天是他从国外浪完回家的日子,时隔数年,他终于再次踏足这里,可……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曾经来过。
这怎么可能?
假若这种见鬼的熟悉感只是偶尔倒也罢了,说不定是错觉呢?又或者他真的在网上见过,但这不是一地一物,而是全部。
出租车司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沉浸思索的他连汽车发动的引擎声都没能听到。
“……三生花,梦不同,身前苦海难渡,回头一忘皆空……总在事后才懂,苦笑说珍重……”
这是国内超级大明星苏小狸的成名曲之一,也是他在海外很喜欢的一支歌——《三生花》。
其实词曲听上去都很一般,但苏小狸的声音极其抓耳,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典型的祖师爷跪求赏她饭吃,关键人家其实还不大乐意,多次声称最大的理想是找个合适的人嫁了退圈。
啧,听听,人言否?
贾铭接通电话,来电人不出意外正是他当年在国内的小弟刘闯。
听说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把他留下的地盘继承了一大半,黑白两道吃得很开,在巨峡市这一亩三分地大小算是个人物了。
“喂,铭哥,你到地儿了?”
“算是吧。好几年没回来,都快不认识路了,这里是……机场路吧,好像。”
“好咧,等着啊,兄弟这就来接你。”
电话挂断。
贾铭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趟回来其实并不想大张旗鼓,能有几个兄弟陪着偶尔聊聊天就挺好,可刘闯显然不这么想。
我大哥回来了,不说闹得世人皆知吧,最起码几个兄弟谁都别想跑。
在路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他开始打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这座城市很大,在华夏的城市排名中一向是前几,自然而然地给人以华贵大气的感觉。
一眼就能看出的繁华,一眼就能看出的忙碌以及一眼就能看出的死气沉沉。
这本该是座充满朝气的城市,它仍在发展,仍在腾飞,有学者预言其将在数年间成为全国第一。
但贾铭看到了隐藏在表象下的疲惫。
没有激情与梦想,人们为巨峡市而奋斗的原因仅仅是“本该如此”,仿佛做着吃饭、睡觉一样该做的事。
该怎么去形容呢?大概,大概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机械吧,刻板而精确地做着应做的,行尸走肉般活着。
“抓小偷啦!”
有这样的呐喊声响起。
是个女生,还蛮好听的。
贾铭甚至还有空点评,因为并没有什么人理睬她嘛。
如果只他去做,岂不显得十分出格?况且,这女生未必会感恩其他人的插手,反咬一口的话,没有证据就很麻烦。
他讨厌麻烦。
这年头,谁仅凭一腔热血去做好事谁是傻子,不识好歹的大有人在,就像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让群众的心凉了再凉。
哒哒!
有傻子冲出去了。
WDNMD,热血上头真就白给呗?
得益于早年没钱读书,贾铭非但不近视,反而称得上一句眼力不错。
傻子有一头飘逸的长发,身体不壮,至少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强壮,两条腿儿倒腾得飞快。
“巨峡是我家,安全靠大家,哪里跑?小蟊贼。”
他拦在路中央,手掌一抹头发,骚气中二又不自知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臭小子,滚开!”
小偷蛮横地叫嚣着,手里握着一把刀,明晃晃的,看上去十分瘆人,不说有多锋利,砍个把人问题不是很大。
傻子这才晓得慌张,吓得脸都白了。
“这傻小子真不打算让开?”看到这,贾铭诧异不已。
正常人搭把手的事帮个忙都行,赌命就推三阻四,傻子的脑回路果真不同凡响?
吃瓜群众可以吃瓜,小偷不会。
巨峡市可是有一对出警狂魔,屁大点事都要搞得人尽皆知,偏偏业务能力强得不行。
这要是被因为心软被堵住,少说也得掉层皮。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别怪我!”
小偷抄刀子就上,技术不咋样,但挥舞的气势是有了。
这就很OK,气势这种事一向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的。
傻子当场就傻了,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但他死不挪窝,倔强得活像偷钱上网的熊孩子。
“诶诶诶,别,啊!”
傻子两只手挡在前面,心说小爷大好头颅,不想今日就要葬送在无名鼠辈手里,此情此景实在凄凉。
“行了,鬼叫什么?”
贾铭收回右脚怒拍狗头,另一只手夺过了小偷的刀。而小偷,这个时候还躺地上爬不起来呢,满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傻子睁开眼,瞧见这一幕后,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消化自己的震惊,然后拽得二五八万地走了过去。
“我呸!你再嚣张一个我看看?小爷我抽不死你!”
小偷回过神,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他。
“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知道我谁么?常山赵子龙!”
小偷一听就迷茫了。
啥玩意儿?常山赵子龙?欺负咱没文化呗,我特么还阉人……呸,是燕人张翼德呢!
“诶,那是我偶像,小爷赵信,巨峡市赵信。”
“废尼玛的话!”贾铭再搓狗头,“赶紧打110报警!”
“诶好,大哥,您请好吧。”赵信嬉笑地拨了110。
“他就交给你了。”贾铭摆摆手。
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怎么想和公安系统的人打交道,都快成职业病了。
回到自己的小角落,他继续发呆。
刚才想到哪儿了?
贾铭觉得奇怪,他的记忆力向来是顶呱呱的,这怎么回一趟老家还把属性点回炉重造啦?
算了,不纠结,时差可能还没倒过来。
灯红酒绿,笙歌夜舞。
他甚至能想象到巨峡市的夜景,一片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宛如星海降临尘世,美丽得不可方物。
温柔乡是英雄冢,于旁人而言是可惜,于己而言,是甘之如饴。
刀光剑影的生活,过久了都会倦,如果能在某间田舍与某人一同驻足,或许不失为一件乐事。
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再不想,卷入无聊的纷争之中。
今天你砍我,明天我砍你,这样的日子有意思?自以为是快意恩仇,其实就是一帮傻叉。
“老大?老大?”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好像是……
“老大!”赵信贴着贾铭的耳朵大喊,将他从梦中惊醒。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贾铭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
赵信嘿嘿一笑:“不是,哪能啊,我这小身板可禁不起老大你的摧残。是这位丢了钱包的美女想跟你当面道谢。”
他往旁边一让,一名女子现了出来。赵信没有夸大,从火爆的身材来看,这确实是一位美女。
“认识一下,我叫苏小狸。”女子摘下墨镜,俏脸上带着令人迷醉的笑容。
她伸出手,纤细精巧的手指如同天成一般。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他一定是将人间所有的美好都倾注在她身上。
赵信惊呆了。
这么漂亮……不是,这人居然是当红狐狸精……也不对,总之,哇,我醉了,仙女下凡啊。
“贾铭,无业游民。”贾铭握手,讶异地瞥了她一眼,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到欣赏的明星。不过……他犹豫了下,问道,“不好意思,你别误会,这可能是错觉。但我想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种该死的熟悉感啊!
不仅是她,连同旁边的赵信都让他觉得眼熟,不然怎么可能拼了小命去救他?人家手里拿着的可是刀啊。
噗嗤!
苏小狸笑了,真个诠释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柳眉一挑,态度让人玩味:“现在还有用这一套搭讪的?太老土啦。”
讲真,赵信都为自家老大捉急。
虽说都怕套路深,但搭讪女孩儿,你没十个八个套路怎么搞?你内涵无敌,也得先搭上才有机会展露啊。
“没,没有吗?”
贾铭失望地松开手,柔软而美好的触感并不能留住志不在此的他。
还以为能解开谜团的呢,没想到是白费功夫。
嘎吱!
高速旋转的车轮在地面剐蹭,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听得赵信牙酸。
“老大!”刘闯摇下车窗,兴奋地招手,“快上车,兄弟们都等着呢。”
贾铭冲赵信和苏小狸礼貌地点点头,说道:“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嗡!
刘闯驾车扬长而去。
赵信一边失落于贾铭的离开,一边窃喜,这样他不就可以和苏小狸同处啦?有机会啊,他可不是老大那样的钢铁直男。
一回头,却见苏小狸已然坐上另一辆车离开,晃动的白皙手掌让人心痒。
“唉,算了,人家是明星,咱就一小老百姓,不奢望了。”他往回走,没过几步又开始嘚瑟,“不过今天这事一定要和小伦那孙子好好讲一讲,第一次见义勇为就遇到了当红明星和武林高手,这妥妥的主角待遇啊。”
……
刘闯在车上闲聊:“铭哥,那俩人不是你朋友啊?”
“哪儿啊,不是朋友,就一小蟊贼被我逮住,然后一个是失主,一个是见义勇为的傻子。”
“小蟊贼?”刘闯勃然大怒,“这小子是不知道我吗?敢随便开张的?”
“行了行了,都把人弄进去了,还想怎么着?”贾铭没兴趣和一个小角色纠缠不清,“今天来的人都有谁?”
“那不得都来啊?”刘闯把这事记在心里,唾沫横飞,“大虎、小天儿、狗王……全都来了,就为了欢迎你回来。”
听到自己还没被遗忘,贾铭说不高兴是假的,但他仍是严厉地说道:“他们不都洗手不干了吗?不是说不准干扰他们生活吗?”
刘闯举起一只手作投降状。
“老大你可饶了我吧,除了你,他们谁使唤得动啊?这不一个个从我这里听说你要回来,自己就送上来了嘛。”
贾铭这才点头:“这倒还行,不过还是不该打扰他们的。这一行,真要进来不容易,出去更难,别把他们又卷进来。”
刘闯沉默半晌,说:“一切听你的,老大。我叫你一声老大,你就一辈子是我老大,谁都改不了。”
贾铭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用手拍拍刘闯的肩膀。
所有的情分,都在这不言之中。
真是好多好多……好多年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