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婵嘴角扬起却不语,病容的脸色淡笑起来反而更显悴白。
忽地转过身将渗透着竹木花香的对扇窗户推开大敞开,即刻有和风夹带着少数的合欢花瓣前仆后继侵袭吹进,顿时让人只觉心旷神怡,舒适惬意。
还有数片飘落在女子头顶处缕缕青丝上,方婵察觉后便抬手轻拂。
随即返身走到桌前之际,身后傍晚黄昏的光晕总有那么一瞬间最为耀眼。
霎时,刺鼻的苦药味道总是引她不由自主地皱眉掩鼻。
“父亲…我们又会在此处逗留几日?如果还是迟迟寻不到有郎中懂得有法子根治我的病…咱们便回狱人隐吧!
其实兜兜转转,这一路走来,山川名江见过,青竹美花如今也赏到…婵儿一一将它们牢记于心了!命已至此,只但愿父亲不要再因我而过多伤神操劳…”
此刻这处,方行兀正躬身低眸,将托盘上几碟精巧的晶糕花饼一一摆放至跟前的桌上。
方行兀闻言侧头,眼神十分复杂。
方氏父女二人由于身份特殊的原因,并无百姓都具有独属个人的隋民碟。它是唯一可以证明此人是为大隋万众子民的一份子,用以来往各地要紧关卡的通行证。
但方婵的病症一日比一日愈加严重,方行兀实在不忍唯一的血脉骨肉日夜承受如此生不如死的痛苦。这才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带方婵出了难得走出了长年冰寒地冻的狱人隐,为其四处寻求郎中治病。
而名医妙馆的所在之处,同时也即是一些重州、关县和都城。贸然前往,只怕是会被当作别有企图的外族者,立刻皆由镇守的官兵抓捕入牢……
向来体贴懂事的方婵虽常常不会表明,方行兀身为血浓于水的亲父又怎会不懂得。
他立即反握住宝贝爱女那双冰凉的纤纤素手。满眼疼惜,正身柔声抚慰道:“我的小婵儿不用担心!不要太过去在意那些郎中说的话,婵儿并没有患得什么难治之症,只是身子长期受寒!太过虚弱而已,需要多加调养即可!来!快把今天的药喝下…”
每当他瞧见自小便从未离开过狱人隐的小方婵,看到那些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万物景象的时候,以及在她的眼底里尽是开心和好奇的时候。他都会感到心酸不已,更多的…都是自责…
方行兀亲自端起药碗,用汤勺来回缓缓搅拌几许。盛起一勺轻吹,动作手法逐渐娴熟:“来!小心烫啊…”
方婵不由得垂眸,一旦闻见那黑褐色的苦药汤汁,胃里便立马就会有想吐的习惯反应。
尽管再不喜欢,可又迫于现实的无可奈何,只得尽数饮下最后吞咽入肚。
她若不赶快好起来,怕是那只比翼鸟会胃自己分心担忧的…
方婵心中这样自我安慰地想着,不自觉去触摸右手腕上自己的这只雌性翼鸟。隐约感到不安,紧接着竟没来由地阵阵刺痛……
仅有一墙之距的隔壁,隋文帝自清早下楼吃过早膳。又在客栈的后院独自走转了几圈,便回到客房内处理来自独孤皇后传来的几封信件。
中间不曾停歇,一直批阅到将近天黑。
因为除了一封专属密信,其他几乎都是有关朝政方面的汇报或请示的内容。而且并非小提小议,部分都是兹事体大,不容忽视的棘手难题。
“嗯…哎哟!”隋文帝情不自禁地深深无声叹息,拇、食两指重重捏按着肿胀的太阳穴,手中回复的笔墨挥写的速度,丝毫不怠。
‘咚咚—’
“进…”
“嗯?这么巧!你们二人竟会一同过来了?”隋文帝抬眸,便看到一前一后相继而来的陌满奇与鱼具泪。
虽然两人这会儿并肩而立,中间却恨不能相隔八天大银河!
陌满奇率先出声应答:“回老爷!只是一个不凑巧遇见罢了!”
鱼具泪目光微妙,表示认同:“不错!确实是很不凑巧…”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还不止!
“哎呀!真是好一个不凑巧啊…”隋文帝嘴角泛笑,不言而明。
将手中收到的要事基本上已经全部回复完毕,整整一日挤压在心头的愁杂忙事,逐一处理解决。
只需唤来御用的灰头信鸽,让其传达带回大兴即可!
隋文帝心情大好,终于能够暂时舒畅地缓口气儿。
“不知老爷唤我二人前来,可是询问调查鸳鸯渡大旱谜团的这件事情?”
“此事被背后操纵之人处理得极为缜密,不留痕迹!按照竺晓上次的汇报所言,此地已然恢复如初。无法着手调查!上一任担任刺史的官员必定知晓其他隐情!”
随即,隋文帝拂袖站起,一边绕过桌案,一边述说道:“而且,经过这几日亲自到各处明巡暗查,对鸳鸯渡的民情情况心中已大致有了掌握!而对于大旱这件事情,恐怕并非如明面上那么顺理成章!想必另有隐情!不过,目前在鸳鸯渡是难以获取有用的线索!看来此处,我们不可再继续久留了!”
“那…我等何时准备动身启程?”陌满奇沉声问道,丝毫不惊讶。神色处之从容,看来也是早有预料。
“巡下日程本就紧张,自然是越快越好!”
鱼具泪眸色微动,银具之下的面容难以察料:“那…下一处巡查之地是?”
隋文帝停顿几秒,若有所思,冁然而笑:“倚云端!”
随后,在隋文帝与陌满奇相对而坐在桌前互相计议民情之事时。
鱼具泪一人径直走到窗边,用以独特的鸣哨声唤来栖息在附近的信鸽。
‘咻咻咻…’
木质的圆头信筒内塞有密信一封,鱼具泪轻微抬手。
那只灰头信鸽便立刻用双脚牢牢反抓住,随即敏捷展翅旋身,直飞向都城大兴的方向……
鱼具泪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便返身回头去瞧。
果不其然,陌满奇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日归西山,昏霞回逝。明月高挂上空,透过云尘,投射下柔和皎洁的束束银光。
在你喧我闹的晚饭简单吃过后,整座倚云端上下的大家小户。便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大一顿折腾,要为即将入住私塾的自家子女作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