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屹立的龙首山,盛密的丛林中。几名身着素淡束身小袖袍的青年男子,手握一把水纹血色刀刃。头戴竹编斗笠,看不清面目。
一名血气方刚的少年无言靠近了几步,伸出的一只手还未触碰到它。猎鹰露出冰冷犀利的目光,刺扫四周,长啸出一阵惊空遏云的鹰唳声,
身材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用身子挡住那名少年,对着那只傲不可攀的猎鹰,嘴里低喃了几句。
鹰目中凌利的锐芒减弱几分,双翅抖擞两下,最后从曲弯的尖嘴里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叫声。
青年男子这才宽下心,单手擒住它。从猎鹰的丰羽中,取下一支圆头竹制的密筒。收在怀内,终尾将它放飞。
他们穿梭在绿波翻涌的树林里,个个身形灵捷,行动迅速,最终止步在山顶的悬崖处。
跟前,脚下是沉不见底的死亡深渊。只见远处对面有一座迷蒙的山岭,在层层云雾的笼罩中,似有若无。
其中一名男子,迈出两步,站在崖边。自腰间取下一条铁钩锁链。稍稍在手中旋动几圈,将其快速甩飞出。
‘叮!’铁钩的绳索有一尺之长,准确无误地破钳入崖下陡峭的岩石中。些许碎石,没落山谷。
男子敏动的耳边听见了响声,立即猛然收回。随同而上的,是一条简易陋制的铁链木桥。
其他几名男子即刻反应,纷纷出手一同钩住那条木桥。随后,众人连连后退,奋力抓住一头的绳索,将一侧的木桩猛力插入太中。
“走!”那男子音落,率先使用轻功踏上桥面。剩余几人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松熟稔过了木桥。最后一名男子落地,侧过身子,指尖力夹一柄螺刀,迅力发出,命中在连接木桩的绳索上。
随着木桥无声的坠落,几个渺小的身影消失在连绵起伏的山岭之中,不见踪迹…
拨撩开重层云雾,掠过叠绰苍墨群山。一张赤边黑匾上题写的‘狱人隐’三个鸾漂凤泊大字,令游散者,顿然幡然醒目。
“退下即可!”
槐椅主位上,坐着一名五十命年的沧发老者。平日里眉宇间的和善掩去,增加了几分强硬与严穆。此时,两指里正捏着一支圆头竹制的密筒,神色幽暗。
“是!主翁!”
隐卫全部退下后,自后款款走出一位面容姣白的年幼女子。外界天气虽已回温,但狱人隐的位置阴凉,长年不见阳光。少女的身体病弱,依旧身袭暖实的青缎袄裙。长发稍稍挽起,插入几支简单的木簪作以点缀。
“父亲…”女子轻轻开口,喉咙处不由自主地微痒。她忍不住咳出声,接着又是一阵难耐的疼痛。清沁的口中,有丝丝血腥味道逐渐溢散。
“婵儿!怎么不在房内休息,出来作甚?!”方行兀急忙上前扶持,担忧出声,夹杂了些许难以表明的怒气。
“许久呆在屋子里闷得慌些,所以想出来转一转,还可以透透气。”
方行兀望见这张布满病弱气色的淡静面容,心中不禁感觉到阵阵刺疼。
“今日的药,可喝过了?”
“已然服下。”
负责熬煎汤药的婆婆确实有送来过,只是方婵觉得苦极了,便偷偷倒掉了一半。
“父亲,不知不觉之间,言一已经离开一千零一十九天了…”
“知道你日夜念挂于他!看看这个吧,他并无安危!”方行兀轻声哼笑,将手中的密筒放在方婵微凉的掌心,眉眼里尽是慈善。
方婵眼中的疑惑立即被漫天掩地的喜悦所替代,慌不择乱地快速打开。
信中只有两三行行如流水的楷字,大意为:自己一切安全顺利,请方氏父女保重身体,切勿太多挂念!
“我的小婵儿,这下可不用担心了?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要赶快痊愈起来才是啊!”
“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方婵细声呢喃着,将信纸小心地捂在心口处。憔悴煞白的容颜上,绽放开了久违的笑容。
“父…父亲!我…我想!”忽然,方婵感觉到胸口心悸一阵紊乱突跳,脚下虚晃不稳。额头两侧密沁出了许多冷汗,脑中眩晕不停,最终摔倒在地。
“怎么了婵儿!婵儿!吴明林!立刻去请邹氏大夫!”方行兀朝门外朗声大喊,急忙抱起地上的方婵,快步走进内室。
“主翁稍安勿躁!属下这就去!”
‘呼呼呼呼呼呼……’
静寂平和的院落,陈设简易。一口纯净水井,一张旧损棋桌。些许灰色猎鹰,少数苍翠树木。忽然间刮起了大风,尺树寸泓,枯叶嫩枝,纷争零落。使得原本就凉阴的狱人隐,好似霜风刺骨一般。只有伸到夹缝里,才会感受到一点点破散的光线。
四水归居长期作为黑白两道身后的根据营,结识往来的主以江湖亡命之徒较集中,也算是利弊参半。前个两三年忽然一直封锁紧闭。外人不知因何,早已习惯成自然。
今日偏偏又一反常态,忽然将大门放敞,隐约还可以瞧见建饰精巧的楼阁台榭。引得每每有行人路过之时,必定要偷偷瞄上几眼。
这不,住在四水归居隔壁的范曹两家男主路经此地,先是一脸懵惑不解。反应过后,忍不住出口调侃:
“哎哟!今个儿老乌鸡怎么突然打鸣了嘿!”
“你还别说!这一年一年地闷在里头,突然一下子打开了,真是有些不习惯哪!哈哈哈哈!”
“嘘…”
‘踏踏踏踏!’窸窸索索的脚步声从四水归居内逐渐传出,其中一人紧忙低声提醒道:“来人了…快走,快走!”
片时,一列身穿灰色便衣的蒙面护卫快速冲出,分别立在两侧。头脑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与清醒,几双眼神犀利‘刷刷’四射,查看周围是否会有可疑人物存在。
与此同时,一个身段极为修瘦的冷郁少年缓然出现。
头戴一顶帛巾帽冠,箍住半长的黑发。全身紧束罗缎银边的乌色锦袍,劲实英瘦的腰间围系层层绸带。脚下轻蹬武玄长靴,轻松一步跨过不低的门槛,应运而生的华龙上者之强气。
挺眉星勃,淡唇紧抿。黑白明分的孔眸傲桀孤沉,不存在夺人眼目的光耀。微转扫视顷刻,如犀锐的刺锥,使人浓郁沉溺。
“你断定这个时辰没什么人吗?”低回沉旋的清朗音腔掺夹了些许惺忪和轻快。
担责四水归居中往来酬酢的是吉乌氏的亲二弟乌谷元,胆小怕事,最擅长阿谀谄媚。人到青年,无妻无妾。
“倚云端人习来午时打焉儿!有也是凤毛菱角,您大可宽心!”乌谷元微胖的身材,屁颠屁颠地跟在舟与归的身后,一路小跑。
一诸护卫看见来人,立即垂头行礼,高声参拜“晋王!!…”
“咳咳!”正用力揉捏着后脖颈的修长五指乍然停顿,无言以对,只一个冷声打断。
也是…向来不喜外出的晋王好不容易出了一趟门,还一个个瞪着俩眼珠子嗷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仅此护卫们禁不住惶恐,咻咻落汗。一向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此刻严被战兢与颤栗所斥满。
“少爷!!”
舟与归被他们气得差点没笑出来,一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最终选择忽视,只身走下台阶朝街市的方向走去。
“快快快!跟上跟上!”
“少爷啊!少爷哎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