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为首的弱冠男儿郎,头戴乌纱样式的红羽喜帽,随着马颠时不时上下摇晃。一身大红色的直襟长袖新郎袍,映衬着那明朗的俊脸上荡漾着由内而发的欢悦笑意。腰间紧扎同色鸳鸯绣带,身子挺得精神笔直,跨下一匹白色骏马,两手紧勒缰绳。对路旁行人投来的杂许目光,只以轻笑对其等拱手示意。
“唉唉唉…快看呐!你们快看!”
“哎哟…都说鸳鸯渡的水养人!瞧瞧这大小伙子长得一个个浓眉大眼!都是个有福气的像儿…也不比我当年差!是不是啊老伴儿…”一名身着整洁素衣年过半百的慈善老翁,虽半头白发,可看起来仍然炯炯有神。紧紧牵着侧旁一位容颜已衰的老婆婆,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对她咧着嘴笑了笑。
“诶!邱爷爷!想咱邱婆婆年轻那时,在倚云端可是有名儿一枝花!您不亏!”
“说得没错!您可得把邱婆婆看好了!不能被别家的老头拐走了!”
“哈哈哈哈哈…”
“去!”
不知人群中谁紧接着附和着几句,引得原本就热烈喜庆的气氛更加活跃。
惹得邱爷爷老脸涨红,无话反驳。身旁的老婆婆面目的祥和沧桑,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适时暖暖开腔:
“尽拿你邱爷爷开玩笑!都别只顾着笑,一个个的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说媳妇儿了!”
“邱婆婆!您老人家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嘿嘿!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那年轻躬身悻悻言罢,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哼!”邱爷爷白眉骄傲上挑,在迎亲队伍陆陆续续自街道经过时。急忙小心翼翼地拉紧邱婆婆苍老皱褶的手,眼睛时刻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伴随在浩荡悠长的奏乐,一次比一次还要响亮。
路延和蒲鸣欢挤不进人潮里,便爬到附近的一个木头架起的高台上观赏。这倒是个好视野,全部一览无遗。
两人纷纷用两只手捂着耳朵以便阻隔此伏彼起的鞭炮声,音腔抑制不住的兴奋呼叫:
“哇塞!”
“路延哥哥!快看那个花轿真漂亮啊!好想去坐一坐!”
路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花…花轿可不是随便乱坐的!”
“为什么?!我只是坐坐感受一下嘛!又不跟新娘子抢!这鸳鸯渡的公子哥儿都这么小气吗…”
“嗯!回去赶紧告诉师父!长大了以后,千万别让他把你嫁到鸳鸯渡去!”路延憋着笑,白唇露出,眼睛再一次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原本不爱凑热闹的魏禾想先行一步,最后耐不住心痒难耐的高葵软磨硬泡的苦苦请求。两人一同顺着人群的队列排到不起眼的最后面,碰巧是一处宽敞稀疏的位置。
魏禾轻微侧头,神色淡然。望着这般花天锦地的画面,内心毫无波澜之意。身旁的高葵则是满眼的好奇与雀跃,眉飞眼笑许久。容颜倩丽的她,竟引来不少旁人悄悄窥看。
似乎几个眨眼的功夫,迢长的迎亲队伍很快就从这条街道走了过去。吹拉弹奏片刻不停,直往刺史大人赵予鹤府邸的方向。
“娶媳妇儿喽!娶媳妇儿喽…”
大人们的眼神意犹未尽,却也止步在原地。惟见四五名手拿风车玩具的男女孩童,依然紧追着迎亲队伍的屁股后,连蹦带跳。
没过多久,不远处一直持续的奏乐骤然停止,大约了一刻钟左右,只隐约听见那轿夫豪迈爽朗扬声高喊:“起…轿~”
日影正中,午时飘香。整个街道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个个摆摊上小贩们的吆喝声不断,热情招呼着来往行客的生意,不厌其烦。
音落,登时。鞭炮声喜庆喧闹重燃,鼓乐齐鸣紧随其后。新郎官接娶到心仪的姑娘,来自鸳鸯渡的迎亲队伍一行人便开始打道回府……
有暖阳普照的午后大地,温润惬适,引人倦意绵绵。安谧的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慵懒的轻和,处处都一幅平和之境。
简单用过午膳后,隋文帝等人步行来至各地远近闻名的迎踏江。
近处伫立一座尖头铜塔,四周环绕着初春的草木树竹。碧绿清澈的江面融满了金黄色的光芒点点,左右浮动时,反射着耀眼的波粼。大多平静得没有一丝丝波纹,偶尔随风荡漾,倒映着天空的蔚蓝无云。
清爽的微风在人们的耳畔轻吹,有些微痒。鸟鸣在枝间高唱,悦耳动听。再顺着江流的方向眺望而去,想必这才是真正的水天一色。
最中央似乎还漂浮着一片片青竹叶,等等…原来那是几只供游客在览赏的小船。
就近的一条渐渐靠岸,这才使人看得清晰明确。有一位不知何处而来的无名白面小生,正坐在船头对景作诗。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样子,让站在另一头掌浆划船的蓑笠翁嘴角不自觉地抹着笑意。
在江边石子路缓缓散步的帝臣三人,有几名武功深不可露的便衣将兵暗自护卫在近遭。
“天音师人头一次出宫,见到此处之景,可否有独特的见解?”隋文帝两手背后,步伐稳健。面含轻笑,对右旁的侧头打量着水江的鱼具泪问道。
谁料,被询问的鱼具泪还未曾开口应答。左侧神情安稳的陌满奇,淡淡说道:“天音师人虽然长期深居简出,却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经常游走在隋宫与大兴两者之间,不是吗?”话音落地,陌满奇与鱼具泪的视线恰巧撞了个正着。
“陌掌司曾经沧海,而鄙人只会书写律章,弹奏小乐。不及阁下一半的眼界!自然所言极是!即便大兴繁华如梦,可又怎么能够抵得过这万物自然的鬼斧神工!老爷您说是吗?”
鱼具泪察觉到陌满奇的话里另有所指,言辞举谈仍旧自谦不卑,语调如常,侧眸探向其的瞳色如这外热内寒的江水所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