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困扶危!看不出来…向来对事物漠不关心的天音师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善良心肠的一面?!”头戴竹编斗笠的陌满奇依然一袭僧袍,小憩过后瞬时神清气爽。
面容只略带惺忪之意,声音轻快,皮笑肉不笑。
鱼具泪侧眸,见那两名随从已经归来。回客栈时经过陌满奇身侧,在其耳旁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不才便收下陌掌司的这番称赞喽!”
陌满奇似乎不明是何意,盯着那道逐渐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挑。
那两名男子也正欲继续跟随其后,皆被陌满奇冷声阻拦下来:
“差不多就得了!他洗澡你们也照跟不误是吗…”
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对陌满奇恭敬抱拳:“小的自然是不敢!只不过…是刺史方大人要让我等贴身保护…”
在嘴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那就劳烦两位跑一趟,去将方大人请来!”
“这…”
陌满奇连续发问:“莫非还要我亲自去不成?”
“是…”两位随从没来由地心怯,便只得站在客栈门口默默守候。
“怎么?不能跟着他了…这是又打算来监视我了?”陌满奇盯着眼前这两名大眼瞪小眼的随从,目光漠然。
闻言,自知不妥的两名男子一声不吭。只好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开客栈,准备如实回府汇报。
没想到刚走入街道中央,便迎面碰到了熟悉的面孔。衣着肖似,表情神同步,同样碰了一鼻子灰。
四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指论:
“嗯??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该不会也是被…”
“唉…”
“咱们呀!宁愿挨骂受罚!也别得罪会屠杀的大尊金佛!”
“说得是…走吧走吧!”
就在这时,一直始终悄声隐匿在暗处的年青密卫马戈宣,现身在陌满奇身后。老成见到的言举谈吐,倒是与之稚嫩清秀的脸庞恰恰相反。
“那位方刺史也算是位重权实的小高官儿了!没想到还是会如此上心,嗯…着实难得可贵!”马戈宣音落之际刚好立于陌满奇左侧,神色悠然,右手持有长剑。
弥生为陌满奇入门的亲传弟子,天资并不聪颖,却对佛门教事独有专解。
脚下的步伐轻盈,走到自家师傅的另一侧。一边摇头,一边陈说:“若人人都如你说得一般,反而少了许多沉冤迷案!他们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原以为人不可貌相,是位忠诚良臣!看来…也不过那样!”
陌满奇神情如常,并不惊讶。对时常会在他看不到的视线之外这两人,随时随地便会突然冒出一两句。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
身手极好的马戈宣今年刚好三十而立,性格嫉恶如仇,单有一颗赤子之心。
听弥生说了那番话,抿着嘴巴认真思考:“大概因为我是个练武的粗人吧…没有你们这些心思缜密的文化人观察细微!”
弥生轻轻拂下一朵落在衣肩处半开的合欢花,笑而不语。
“真真实实最好…虚虚假假也罢!”陌满奇独自低声呢喃。神思恍惚中时,忽然脑海闪过什么,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
“阿宣!”
“嗯?”
“方才那名怀抱婴孩的妇人你可会认得清楚?!”陌满奇对马戈宣稍稍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一些。
马戈宣拍了拍胸脯:“也不想想属下是干嘛的?掌司尽管放心即可!”
陌满奇没与他过多纠谈,立即在其耳边密声私语片刻。
“现在速去!回来一字不落告诉我!”
“是!”马戈宣笃定点头,施展轻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越过重重墙瓦,很快就不见他的踪影。
弥生满是不明,谦虚好问:“恩师…您这是?”
陌满奇的眸色幽深机警,语态却是轻描淡写,以免惹人注意:“知道吗?有时候太过顺理成章的事情越能说明问题!看!他们自己露出的狐狸尾巴,已经快来不及往回收了…”
“所以我们要狠狠踩住…要将躲在幕后的狐狸整只揪出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回到客栈的当晚,陛下会莫名说出‘管中窥豹,时见一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几句话…看来那时我们都没有理解透彻!”弥生只要一旦经受陌满奇的略微指点,便会即刻醒悟过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陌满奇会破例收未满及笄的孤儿弥生,进入玄阳司的最大原因。
太少人生而即为空世的旷世奇才,后天奋勉的动力永远是来源于不断磨砺自身修养的整个过程。
“从此刻起你也不会悠闲得很了!除了将我赠与你的《涅槃经》熟念领会之外,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需经常去留意方让忠那几人的动向!如果可以,你便多在他们跟前转悠,暗自观察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速即向我禀告!”
“徒儿奉令承教!”
弥生也离去后,陌满奇暂且放下眼前的心杂乱事,独自缓步走到客栈外近旁的一棵合欢树下。
在街道间渐循渐弱的喧闹声下,抬头遥望远处似有若无的连绵起伏的山岭,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默默整理思绪。
原来不知不觉,暗淡的夕阳只露一半,欲要归山。这时候的黄昏天空中已被晚霞似乎遍布整片,还出现了两只捕食作伴回巢的比翼燕鸟。
客栈二楼,傍晚坐在客栈厅堂中点菜用饭的客人明显比晨早、正午要少了许多。
鱼具泪清爽沐浴过后,对殷勤跑上来询问是否要用晚膳的店家小二。先是礼貌谢绝,后告知需要晚个一刻再开始准备便好。
‘蹬蹬蹬蹬…’这是店小二轻快下楼发出的动静。
随即,鱼具泪仍旧是一身与平常无异的衣着装束。自外面吹来的徐徐习风,吹动他略湿的发丝尾稍。
顺着木廊一直往深处前行,在隐约可以传出阵阵朗笑的房间门口准确止步。
‘咚咚!’
“咳咳…请进!”
鱼具泪得到应允的回答,这才伸手推开房门。
“朕一猜…不是竺晓就是你!来!快过来坐吧!”
“是!”
再听‘吱呀’一声!
鱼具泪再次返身,重新紧紧合上房门,又将有些厚重的挡风屏扇双手拉并,以防隔墙有耳。
并不闲散无事的时光中,总感觉今晚的夜幕降临得比昨日要快。云团缓缓移动着,被吞没多时的皎月若隐若现。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拨云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