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
已是清晨,空气清新,沁人心脾,略带芬芳的空气仿佛也拭尽了昨夜弥留在无形内的血腥孢子。
一天之计在于晨。
一切都已随着东方那轮金灿灿大日浮出地平而活络起来。
贵贱阶级泾渭分明的京城,一幅幅温馨的画面罗织出一种不一样的美。
——客栈营业,商铺兜人,街边早点……
街道上人来人往,与平素略显不同的却是五六人为一组的青甲军卒绰枪逡巡在大街小巷,他们的数量着实可观。而对于百姓来说,军卒出现不会是什么喜事,尚且是六扇门这些眼高于顶与无法无天的人?
——卑贱的行业岂非正是尊贵之人所唾弃讥刺的谈资?
“听说了嘛?”
“啥啊?”
这是在一家装饰颇为简朴与素洁的酒肆里,此刻竟也集结了不少沽客。
“昨夜在万魁楼死了不少人!”一名粗犷的汉子神秘兮兮,没有刻意地压低声调。
一刹那,众人都围了上来,眼睛亮堂,神情猴急地催促着他讲下去。
——每个人都是爱听故事的!
大汉啜了一小口温酒,心满意足地看着四周或站或坐的市井小民,东张西望了片刻,才眉飞色舞地道:“据可靠消息,昨夜有一名剑客闯进万魁楼,大开杀戒啊!”
众人动容,皆对夜闯万魁楼的那个剑客表示极度叹绝。
别人不知道万魁楼的靠山,可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总归是知道一点的。
“那个剑客是否已命丧黄泉?”有人提问道。
随之大家伙的眼神皆闪烁着种好奇而猎奇的光芒,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这种堪称天底下最蠢,最愚笨的圈定目标,简直是这个剑客的悲哀。
——又有谁不知道万魁楼这泓黑漆漆的冷潭的深度?
“可惜爱送死的人从不会去打听这些。”大家伙不由得摇头,惋惜不已。
京城黑道白道合纵连横,可谓错综复杂,体系繁多,众人估算着就是国君都无法对此做一个细致入微的测量。而如此多的体系,也就少不了物竞天择的自然争斗。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京城则就是江湖的一个缩影。
这些盘踞着偌大面积的地头蛇,以无数种方式操控着谋取暴利的手段,正如同万魁楼、静音阁、神仙会、灵草堂等同俦产物中的翘楚。
可想而知,——一个个如日中天的势力背后岂非就有一个个贪赃枉法的达官显贵?
——一个个达官显贵又怎不会把自己的金窟武装到了牙齿?
粗犷大汉再度露出一个难以言表的笑容,咧嘴道:“我从来没见过胆那么大的剑客,他奶奶的,估计那胆都得有鸵鸟蛋那么大!”
众人大笑,似失笑,似嘲笑。连绵不止。
但他们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那家伙非旦胆大的很,命也硬的很,居然没有被当场格杀!”粗犷汉子感叹道:“这年头能从那婊子窝里捡回条命的人也就他了。”
刻薄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听现场一阵鸦雀无声后,顿时乱得鸡飞狗跳,一些人张着的嘴巴仿似已只能进气,就好像一枝木柴支起固定住他们的上下颚,他们的嘴巴洞开得惊人,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望着每人眼底带着质疑之色的疑惑,这汉子又开口解释:“喏,那些六扇门的军卒就是特地用来招呼那剑客的。”
众人猛醒,才觉得门外这些本是例行的巡逻便有了些奇怪之处。人数超标平时很多倍。
粗犷汉子自斟了一杯酒,端起饮尽,忽喃喃道:“又是场江湖风雨啊!”
京城万木无声,可越是在安和中越能嗅探到那强烈而刺鼻的浓重危机感!
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的梦都迥然各别。
李一通也在做。
自从他中了那毒箭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由于他一直没有醒来,甚至于他的梦里都已潜意识地告知他,他已死了。
但他现在却躺在一位妙龄少女香闺内的软榻上,他的脸因为身内毒素的尚未挥发而青惨惨的,就像青铜的颜色。
他的上身是****的,一道明显看来新留的创痕刻印在胸膛虎口下方。
李一通真的很幸运,若不是在危急时刻的随机应变让他大难不死,说不定,他现在就已是一滩已干涸的血水。
香闺内突然飘起尘烟般的檀香,弥散开来,顷刻间便无处不在!
李一通苍白的右手在此刻竟似也渐渐颤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