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
冰冷,刺痛。
侵蚀身体的寒意伴随着雨水落下,年幼的孩童跪在女人的身旁。
女人躺在狭小的巷道地面上,殷红的鲜血和着雨水,浅浅得,漫过他的膝边。
“妈妈,你要死了吗?”
稚嫩得声音问道。
“是啊...鸢尾...所以妈妈...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和你见面了..”
女人吃力得抬起正渐渐失去血色的手,颤抖着抚上小孩的脸庞。
“不要,我不要你死!”
他的眼中流下温热的泪水,然而在这片狭窄的天地里,他这幅小小身躯所流下的热泪却抵不过漫天倾下的冰冷雨水,当泪水流下时,那触感依旧是寒冷的。
“鸢尾...听妈妈说...妈妈不会离开你的...也许你还小...看不到...但是...妈妈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女人的声音逐渐微弱,她向着孩子努力挤出笑容。
“还记得....说过的吗?就算....你看不见妈妈....但妈妈的灵魂....一定会...”
“一直...一直保护你的...鸢尾...”
随着女人那温柔而又充满着慈爱的话语落下,世界在那一刻陷入了黑暗。
之后,这黑暗仿若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之久。
直到那双红色的眼眸再度睁开。
雕刻有菱剑花纹的箱门在一声机械音响起后拉起,矢野鸢尾赤裸身体,从充盈着粘性液体的箱子里缓缓站起身来。
“.....”
他按住额头,将脑海里的不快感压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从他小时候经历过那一天的事情之后,他便时常在梦境里回到那处狭窄的小巷。
随着他的岁数,这梦出现的也越来越频繁,至今对他的睡眠已经产生了影响,否则,他也不会尝试去使用这形象犹如棺材般的睡眠箱。
“主人,您的起床时间比预定时间提前3分12秒。”
漂亮的女管家从房间的一角走上跟前,面对赤身裸体的矢野鸢尾,她面无表情得送上干净擦拭品与衣物。
矢野抬头看了它一眼,拿过衣裳后随口道。
“没什么必要担心,21,可能是睡眠箱得温控出现问题了吧,感觉有点冷。”
“需要为您呼叫维修员吗?”
名为21的女管家开口道。
“不用,我先出门了,你的话,就在这里待机吧。”
“遵命。”
男子整理着身上的衣装,语气里有些自嘲的意味。
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从他小时候起,就有着会把这些机器人当作活人一样对话的口吻,他自己也没法改掉。
明明他是这帮机器罐头的创造者,他清楚得知道这些家伙的内部只是些电板和线路,硅制品和他们这种碳基生命有着天生的不同,没有所谓的感情。
‘自己干嘛总想和它们能说些有意义的话?’
矢野鸢尾也时常会质询自己,不过这显然没法得出简单的结论,不过侧面证明的一点却是可知的。
那便是使用女性表征的管家机器人来擦拭自己身体的鸢尾,确实有点恶趣味的倾向。
“我们走,科斯。”
他走到房间的出口前,拍手呼唤了声,顷刻间,名为科斯的小型蜘蛛机器人从天花板上落下,随后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后,稳稳落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他的宠物,除非遇到什么不方便的情况,矢野鸢尾总是会让它跟在不远处,而有的时候,他甚至会让它带上一批小伙伴一同出行...
踏上空无一人的走廊,鸢尾边走着,边抬起手边的罗萨环,当他点出界面后,便伸出根手指来,将画面向着身侧一划,接着,他的身旁便自动播放起了军事会署的通告。
“今天是旧人类历3107年1月5日,山各利自治独立军会署通报,敌军于数日前从帝国首府克瑞恩集结出发,向我方地区逼近,敌军势力庞大,因此我军不当以蛮力正面对敌,现令狮鹫大舰队与荣誉大舰队进行前线骚扰战,但考虑到敌军实力,因此要作出本星系决战的准备.....”
赵司令是个实诚人。
他没有在通告里说些什么假大空的套路,而是直接了当得告诉了所有军官。
‘要有本星系决战的心理准备。’
从客观上来说,赵经略承认敌我的悬殊差距,已经做好了与帝国军在山各利本星系打最后之战的准备。
然而这一情况却还没有传达给星球上的10亿百姓,在他们的耳朵里占据上风的,还是那些高喊着我军必胜的媒体。
但现实情况早晚要让他们接受,两支大舰队或许能在半路上拖延足够的时间,但不论怎么说,之后要和帝国陆军展开星球争夺战的可能性依然很大,民众也将是战争中的关键一环。
300年前,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一场惨烈血腥的陆战,上亿人在此丧生,山各利人心目中当时刚刚凝聚不久的国家化为了乌有,帝国压在了他们的头顶。
然而这股压抑着的愤怒从未消失,当年的征服在他们的心里,也不过是数百年的停战,如今,他们选择了再度开战。
数百年前,200万帝国陆军征服了这颗星球,炮火将这个世界化为了灰烬,而今,这个世界以全新的姿态重生,700万的帝国陆军再一次逼近,历史难道会重演吗?
‘不,今天的山各利星球早已今非昔比,即便没有太空海军的支援,我也一样能让你们体会到死亡的恐怖!’
青年心中笃定道。
不过,就在鸢尾心思间,他来到了一间幽闭的大门前,其上画着“0”的符号。
不知不觉,他居然来到了这里。
站在门前呆了一阵,青年的表情变换起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伸手靠近了密码锁盘。
他本意不想来到此处,但或许是那梦境的缘故,他想在去别处前再见那事物一次。
当咔得巨大声音响起,空间内的灯光转瞬间关闭,淡蓝色得光芒则从门扉打开的缝隙里缓缓流出,并渐渐扩大开来。
展露在青年眼前的,是一个双手紧并胸前,似乎尚未组装完成的奇怪机器人。
机器人的半张面庞正覆盖着小半块与真人无异的仿生皮肤,另外的半张脸庞则裸露在外,由零件与线路组成。
而更为特别的,是她胸口处正晃动着的蓝色光源,看起来就像是脆弱的火苗般,随时可能熄灭一样。
此外,庞大而又错综复杂的管路也连接着她的身后,沿着墙壁向高处延伸,由于灯光的黑暗,也无法辨别究竟延伸到何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机器人。
矢野鸢尾盯着她,看了许久,张了张嘴,但,他还是没有喊出什么话来。
随后,他关闭了这间大门,让这里恢复如初,自己和他的机器宠物按照原路返回。
而他心中的那个梦境,此时又沉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