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过来拉着房东坐在一边,轻声细语地抚摸她的背安慰她,我得以脱身细看这封信,信封、字迹都与往常的一样,里面的内容所指的是什么?那人究竟有什么企图?我困惑不已。
我对朋友使了个眼神,他便与我一同走到门外来,刚走下楼梯,我便问道:“博城,怎么回事?”
“青海,你说这个基落岛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博城散漫地问,他盯着路灯下金色的雨丝,心事重重地凝聚着脸。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我沉着声音说,“几年前开始收到信,前几天才见到人,关于它的一切我什么都没了解到,今天又出了这么件事……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了?”
“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太太说,房东那事解决了。”博城慢慢地说。
“哦?怎么解决的?”我平静问,适才看到房东的行为,我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七分,但我却很疑惑,一个思想扭曲,态度极其强硬且恶劣的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他的想法呢?
“听说有个叫基落岛的大爷出了一大笔钱把这整栋楼包括地都买下,全归送房东了。”博城叹息了声,嫉妒且羡慕地说。
本来就是房东的东西,送还给她也无可厚非,我本想这么说,到嘴的话却改了口,问:“嗯,那这件事与我又有何关系?”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朋友惆怅的脸让我无法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听说就是因为你才买下整栋楼的!你看今天送来的信,内容写的还不明显吗!”他转过脸看我,问:“青海,你跟基落岛真的没有关系?”
“完全没有,我也是一头雾水。”我说。
“这种好事前所未闻啊。”他露出一副渴望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门外的雨淅沥沥慢慢大了起来,土路上的水珠凝聚成小水流,蜿蜒曲折地汇聚在一起。
今夜的风比往常的冷,我们俩默默无言的站了十多分钟,我说:“回去吧。”
博城转身快走,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的跟在他后面。他经过我家门口,气急败坏地招呼自己的太太和孩子一声,自己闷头闷脑地回家了。
他的太太带着孩子赶紧走出来,刚好我走到门口,她对我露出尴尬的笑容,快速的从我身旁绕开,步履匆匆的上了楼,我听见房门关上“砰”的一声。
父亲从家里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上望了望,看着我问道:“吵架了?”
“没有。”我说。
“那怎么……”
“我也不知道。”我打断他的话,耸耸肩说。
回到家,房东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她坐在我从杂市的二手摊里淘来的红木椅子上,母亲在她对面织毛衣,妹妹在跟小星玩,我的进来一不小心打搅了他们的安宁。
房东朝我投来感激的一眼,我微微一笑,母亲便招手叫我过去,我连忙拒绝,笑着说:“娘,您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母亲眉头一皱,我赶紧强调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大姐,这件事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知道,您不用解释,我打从心里感激你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真的,我知道……”房东一开口,声音就哽咽起来,她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母亲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她偷偷的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便赶紧溜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我又再一次取出信来,把上面的字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您的烦恼都已解决,基落岛永远欢迎您。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次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走运了?冥冥中有个叫基落岛的冤大头愿意无偿的帮助我?我苦笑了下,这不可能,我只是一个糟男人,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倒贴卖色都没人想看,这个叫基落岛的,到底看中我什么?
难道是我的工作,可我做的工作与其他人的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它到底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这年头,无论发生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是无偿的,战争使人自私,自身难保的人也无暇顾及他人。
我暗暗的下定决心,如果再次收到基落岛的来信,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五月二十五号,下午四点,我只身一人来到大茶棚,等待来自基落岛的船。
今天天气很好,海鸟在码头散步,船只进进出出,码头十分忙碌,大茶棚里坐满了人,在这个时候,你可以听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
听说缅甸又打战,听说英国跟法国联合在一起了,听说某某某又建团了起义了,听说谁谁谁是间谍,刚被抓了……海上的人们喜欢讨论四面八方的新闻,不管是空穴来风的新闻,还是真真实实的事情,总能经过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变得朦胧虚缈。
老人生意好的时候,会有一个穿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来帮他的忙,小姑娘看起来跟我妹妹一样大,因此我猜想这应该是他的孙女。
夕阳在海面上施展它的魔术,当红色的火焰燃烧至正片大海时,繁忙的港口逐渐平缓,船只挤满港口一排排向海上延伸而去,欢声笑语的人协家带口回去吃饭了,这只有短短的一刻宁静,便使得整个港口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
基落岛的船慢慢的驶来,于是港口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停泊在海上的船只纷纷向两边分开,为它空出一条笔直的路来。
我看得惊呆了,环顾四周,竟没有人发现这异端,人们太过陶醉于自己的话语,反而忘记观察周遭正在发生的事情,船靠近岸,我站了起来。
海风带来一丝凉意,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站在船头,他看见了我,正对默默地我微笑。
“您一定会来的。”他露出职业的微笑对我说。
“你们做了什么?”我问。
“只是做了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罢。”他说。
我皱起眉头,谨慎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见老弱病残孕人士,伸手相助,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微微一笑说。
“那道不是因为我?”我问。尽管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却感觉他距离我有千里远。
他从未收起自己的笑容,道:“也许是这样。”
一股恶寒爬上我的背,我问:“你们有什么企图?”
“我想您应该早就收到信了。”他说。
“邀请我去基落岛?”我说:“你们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我什么东西都没能给你们!”
“为什么您一定会觉得我们需要从您身上获取什么呢?”他笑着反问道。
“为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我说:“现在到处都在打战,无论你们有什么企图,我什么也没有能给你们!”
他点了点头,我又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应邀前往基落岛的话,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您将得到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他说。
“钱,我只想要钱。”我冷笑道。
“哈哈,钱是最低贱的东西,你要这东西有何难。”他不失礼貌的发出两声轻蔑的笑声,毫无恶意地说。
“你们能给我多少?”我问。
“多少都可以。”他说。
我大吃一惊,此人竟如此手阔,这件事绝对不简单。“我需要去多久?”我谨慎地问。
“这要看你的能力。”他说。“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能离开。”
“我离开这段时间,我需要有人帮我照顾家里人的生活。”我说。
“需要多少?”他精明地问。
“如果把这事当做差事的话,工资必须是我现在的两倍。”我说。
他微笑点头,说:“即一天一百五十,一个月四千五百,是吗?”
“……嗯。”我点了点头。
“好的。”他微微一笑。
我仿佛在他的笑容背后看到一丝瘆人的寒意,但是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差事。“你能保证说到做到吗?”我问。
“我们一向以诚信至上。”他说,他停了下,又问道:“那么您今天能跟我一起走吗?”
“不行,我还有事没做。”我说:“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我会来找你的。”
“那么,我恭候您大驾。”他笑着说。
我越看他的笑容,越觉得危险,在他彬彬有礼的表皮的背后也许是衣冠禽兽的世界,但一个月四千五百块的收入啊,也许我一辈子也存不了这么多钱,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拒绝。
我打定主意只去一个月,钱到手就离开,虽然有点骗人的意味,但这也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比即将到来的巨款。
我绝对意料不到的是,刚回到家,这笔钱就已经送来了,当我回家时,突然看到门口放着一个黄色的纸包,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装着四千五百块钱,和一封来自基落岛的信。
永远欢迎您。——基落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