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已经不指望小曼亲口认错了,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要开始赎罪了。
“小曼,我已经决定了,遵照杜若的遗嘱,她的眼角膜,我不会再给你。”
这件事是小曼的弱点,听他这么一说,瞬间爆发了,尖叫道:
“不可以,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会为我治好眼睛,你也说过的,是杜若欠我的。”
“你闭嘴,你还觉得杜若欠你的吗?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们欠了杜家多少!这辈子我们都还不清。”
“我不管,我的眼睛就是被杜若害的,这件事就算是杜若本人从坟里爬出来,她自己也无法否认。”
小曼神色癫狂,她已经受够没有光明的日子里,尤其是她本来是看到过光明的。
她对自己突然失去了眼睛而耿耿于怀,她装作乖巧柔弱,就是为了让赵医生心软,不要放弃她。
如今,眼看就要重获光明了,可赵医生现在竟然说要遵照杜若的遗愿,把她的机会让给别人。
她不甘心,凭什么要听杜若那个女人的话,她的眼睛本就是被杜若害的,这就是杜若欠她的,她问心无愧。
赵医生看着神色癫狂的小曼,心中疼痛难以言明,此时,他又想到一件事,皱着眉头问道:
“当年,你跟杜若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推你下楼?”
赵医生此刻十分想不明白,倘若小曼是这样狠绝的人,怎么会让杜若推她下楼。
小曼闭口不言,她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回答他,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赵医生转过身去,他伸手抹去眼泪,语气坚决的说道:
“不管你说不说,现在都无所谓了,总之,那对眼角膜是不可能给你了,这是我们欠杜家的,要用余生来还了。”
赵医生抬脚就要走,小曼终于忍不住了,她尖声喊道:
“赵奕然,你给我站住!”
赵医生停住了脚步,他第一次听小曼用如此愤恨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也对,是他的自作主张,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打破了希望。小曼恨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小曼紧紧揪住床单,虽然她闭着眼睛,可脸上依旧显露出凶狠的神情,她怒吼道:
“你装什么!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别忘了你从小是怎么对待杜若的,要不是你的授意,我当时才几岁,我怎么可能会那么仇视杜若。”
“就是因为你,你嫉妒杜若抢走了爸妈的宠爱,你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可你心里嫉妒的要死,你跟我说的你都忘了吗?是你亲口教会我去讨厌憎恶杜若的。”
“你现在装的深明大义有什么用,杜若是被你逼死的,你明明知道她有阴郁症,却偏偏去刺激她,让她忍受不住自杀。”
赵医生脸色铁青,因为小曼的话戳中他的痛处,他的确对杜若不好,可那也是年幼不懂事。
而小曼说他故意刺激杜若,简直无稽之谈,他是见过杜若,可他并不知道杜若有阴郁症,若是知道,他也不会去说那些话。
因为偏见,从小到大赵医生都觉得杜若是没心没肺的一个女孩,不管什么事她都表现的漠不关心。
就连杜氏夫妇去世,她只哭了一场,之后便像没事人一样,那时候起,赵医生才开始恨杜若。
他是恨杜若,但他从未想要她死,哪怕是为了杜氏夫妇的养育之恩,他也会偷偷照看杜若长大。
如今,小曼的话如同刀子一样插在他心上,他针对杜若,除了杜氏夫妇的死,就是为了小曼。
他为了医治小曼,带她离开了杜家,让她远离杜若,甚至为她改学眼科专业。
现在她却这般说他,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形象,以往乖巧妹妹的形象也是装的吗?就为了让自己给她治眼睛。
赵医生失望至极,心中的悔恨之情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他,让他恨不得以死谢罪。
小曼有一句话是对的,杜若是他逼死的,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此时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要用余生去赎罪,带着愧疚活着,才是最煎熬的。
赵医生一直都没有反驳小曼的话,这激怒了小曼,小曼继续喊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赎罪了?你做梦,你欠下的债,你下辈子的还不清。”
赵医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知道,小曼,你也一样,我们都是罪人。”
小曼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嘲讽之意:
“赵奕然,罪人只有你一个,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爸妈的死你也有份,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剪什么线能让刹车失灵,是你告诉我的。”
赵医生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下意识的反驳,大喊道:
“不可能,我不会做这种事,你疯了吗?为了拉我下水,这样胡说八道。”
小曼还是笑,她慢慢坐起身,下了床赤脚站在地上,她的头发凌乱披散,脸色苍白在月光下像个女鬼一般
“也对,我一直瞒着你嘛!谁让你是对我最好的哥哥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爸妈死后,你崩溃了一段时间,躺在床上发了高烧,醒来后,就忘了一下事情,你做医生的肯定听过,这叫选择性失忆。”
小曼声音幽怨低沉,缓慢的一字一句说着,那声音让赵医生遍体发寒,手脚都软了,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小曼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不记得了,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当年,就在杜若发烧的时候,你考取了全校第一,很高兴的回家给爸妈看。”
“可爸妈要照顾杜若,没空搭理你,你知道那时你有多坏吗?你比我现在还要坏,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你想出了一个坏主意。”
“你跟我装可怜,让我替你去剪了那些线,说要嫁祸给杜若,让爸妈罚她。”
“我那时候也傻,为了你我什么都去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去了。”
“不过你大概也没想到,那天明明是下雨天,爸妈却依旧开车出去了,后来爸妈死了,你受不了打击,昏迷过去发了高烧。”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会被杜若推下楼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是为了你。”
“哪怕昏迷了,你也在推脱责任,你一直在骂杜若是丧门星,却偏偏不提你自己做过的事。”
“我知道,你内心是想把所有事情都推卸给杜若,我视你为唯一的亲人,我心疼你,也害怕自己做的事,所以故意去找她争吵。”
“我按照你的真实意愿,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杜若,杜若又不傻,她生气了,就失去了理智,失手把我推下了楼。”
…….
赵医生抱着头卷缩在椅子上,他不相信,他没有这么做,一定是小曼为了推脱责任编的谎言。
没错,一定是的,他对杜氏夫妇满怀感激,怎么会这么轻易去害他们,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