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0867700000102

第102章 我想活着

那黑衣女子的话入耳,茱萸满目悲切,心里不是滋味,而却见冥栈容抬了头,一脸没好气的瞪着那女子,似又奈何这女子不得。茱萸不明,怎么,他与这女子认识?

很快,只见他回过神色,抚声安慰道:“她这人满嘴尽是胡话,你别听她瞎说,等过几日药效退去,你便能恢复如初。”片刻,他又细了音:“别胡思乱想,你会好的。”

可茱萸却觉得,这女子不像是瞎说,自己身子瘫瘫软软,也难提起一丝劲气,她怎会不知,那晋国皇帝下的药,绝非简单。

自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又要这样死了么?

她稍稍移目,不在多问,心中却是有些微凉,只怕自己真是命不久矣,他才这样温声柔语。

然而,在巨石上站着的那女子似是也觉他言语太假,有点听不下去,从上头下来,秀眉微蹙,冷不防补了一句:“男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劝她道:“姑娘,你可得仔细些,莫被骗的身心不保。”

她只见冥栈容面色骤变,狠狠白了那女子一眼。

茱萸撇向这女子,心下微疑,总觉得此人略似熟悉。不及她多想,这时,天空中忽然划过几道尖锐的烟火声,三人皆被声音吸引,抬头去望。茱萸先惊讶道:“是夏家的信号!”

冥栈容道:“的确是。”

只是,夏家怎么会在这时发出紧急召集的信号?这是要做什么?

茱萸忽见这黑衣女子走近几步,面色迟疑,片刻后,那女子像是吩咐的口吻,朝冥栈容说道:“夏王等人皆在决谷,你也在此处,这信号有些蹊跷,想必不简单,冥栈容,你快去瞧瞧,茱萸我来照看。”

她又惊了惊,这女子怎知自己名字?目光不由得在冥栈容和这女子之间来回切换,想瞧出点什么。

但冥栈容举迟不定,有些犹豫,皱着眉:“你能行?”

似是,有些不信任这女子。

那女子信誓旦旦:“我不会少她一根毛发,若有何危险,我拿命替她挡。”

茱萸又别目相看,这个女子……

冥栈容当然是不信任的,他总觉得玲珑无法堪当大任,甚至他深深的怀疑,她下一息就会把茱萸给卖了。毕竟,她与皇甫衍是一伙的吧?

他定了定神,心道再信玲珑一回,但还是不放心,小心嘱咐茱萸:“你好好在这待着,千万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茱萸点头应声。

他便起了身,朝玲珑看了眼,含有深深的警告之意,很快朝那发信号之处奔去,直至在林中消失不见。

玲珑自然是无视他那抹看不懂的眼神儿,转头便看向茱萸,这丫头中了软药,只能将身子靠着石壁才能勉强坐起,圆润的脸庞,亦憔悴了几分,这丫头是真受苦了,昨夜才那般号啕大哭,莫说冥栈容,连她听了也挺心疼。

想起昨夜睡的硬梆梆的,她就觉全身酸痛,踱着步子走近,舒舒服服的坐在茱萸旁侧的干草上,顺带捡起冥栈容搁置的热饼当早饭,无所畏惧的嚼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玲珑下意识撇头,见茱萸这丫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再想起这是冥栈容给茱萸带的食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不得不舍痛撕下一半,递到茱萸面前,用着嘶哑的音问:“挺好吃的,来一口?”

声音哑哑,听着很难受。

茱萸好似突然开窍,一下肯定了什么,不过,瞧着这口热饼,茱萸却没一点胃口,只摇头示意不吃。

玲珑肚子饿得很,当然是不吃白不吃,不一会儿,啃了个精光。

在她擦手的时候,茱萸忽然道:“嫂嫂,你怎穿成这样子?害我都没能认出来。”心中嘀咕——这冷漠不近人情的黑衣装扮,还有这面具,一点都不好看,太丑了。

玲珑真的疑惑:她有这么好认?

一个个的,见到她就都跟老熟人似的,什么破面具,失败,忒失败了,一点都不好用。她咽下食物,面笑皮不笑:“倒还是被你这丫头瞧出来了。”

茱萸瘪嘴:“我又不傻。”

“你怎不傻,若你四哥知道你昨夜做了什么,还不被气死。”提及此,玲珑脸色变了变。

“你……你知道?”茱萸瞬间睁大了汪汪的眼睛,嘴形张的很开。

“我怎不知道。”她耸了耸肩,就只差搬个小板凳,全程观摩了好不好。

茱萸这姑娘确实胆大,对自己喜欢的人,那可是毫不犹豫以身色诱,这要是冥栈容一个把持不住,做了什么……她料想,夏王绝对把他扒皮抽筋。

好在,冥栈容料到严重的后果,及时迷途知返。

茱萸面色绯红又窘迫,总觉自己一张脸都快丢没了。她哑了哑音,哆嗦着:“嫂……嫂嫂……”

“嗯,怎么?”

玲珑撇头,望着茱萸,只见茱萸那一双眼睛,含了泪珠,楚楚可怜,委屈至极,却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是干嘛……她又不是冥栈容,不用在她面前哭啊。

玲珑有点措手不及,差点就带进去了茱萸这抹悲戚的情绪,难怪昨夜冥栈容会忍不住,可她这也承受不来啊,半久,她从中抽离,咳了咳道:“茱萸,咱能不能有话说话,你这样,我不太适应。”

茱萸见装软没用,只好收回委屈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强硬很强硬,一张小脸紧皱:“你不许跟四哥讲。”

用脑子想,这事,是不可能跟南宫祤说的,玲珑暗哼了一声:“你四哥那人,我才懒得同他说话。”转头又好言安慰:“我虽挺嫌弃冥栈容,但内心还是希望他可以活的不耐烦点。”

她讲冥栈容坏话,茱萸显然一脸不乐意。

“只不过……”

听得玲珑这一半截话,茱萸一脸紧张:“只不过什么?嫂嫂,你若真的告诉四哥,我会很惨的。”

嗯,这丫头还知道自己会很惨。

“只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与冥栈容是……”玲珑总觉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不太适宜,内心一纠结:“算了,也没什么,你的事,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茱萸笑有些苦,声色间带了丝悲呛:“我有婚约在身,这婚事也是我亲口应下的,我知道,昨夜,确实做的荒唐。嫂嫂想说便说,反正我命不久矣,也不在乎这几句闲言。”

一听这丧话,玲珑瞪了瞪:“谁说你命不久矣?”好像想起自己刚才说过,她有些愧色,咳了咳:“我那只是随口胡说,别放心上,你年纪尚轻,一口气能活一百二。”

“嫂嫂无需唬弄我,给我下药的人,是晋国的皇帝,我料想,他应当是想威胁我四哥。”茱萸凝着双眸,叹了声:“我不想四哥为我去求人,大不了舍命一条,嫂嫂不必为我太过伤怀。”

玲珑言语冷声:“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老想死啊死的,不要老为你四哥着想,多为自己想想,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四哥面子重要,再说了,你四哥去喝个茶受点苦求个人怎么了,又不会少他半块肉,晋王也不会傻到给他茶里下毒,你们呐,就是太奉承太惯着他,给惯了毛病出来,一有事就把别人推出去。”

一顿说完,茱萸早已怔怔的看着她。

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她收了嘴,背靠石壁,她怕茱萸心中乱想,开口说道:“昨夜之事,我并没有资格说你什么,也不会说什么。”哪怕茱萸亲切的唤她为嫂嫂,她也是没有资格去训斥指责的。“你与冥栈容如何,我是一知半解,我可以摸着良心很肯定的说,他不是个好人。”

茱萸却说:“他不坏。”

玲珑感觉心中有一口气提不上来。

看看这冥栈容把茱萸带的,哪怕接近人家带有目的,哪怕多次拒绝人家,还能让人家如此为他说话,她真是由衷的佩服,佩服。

“不管他坏不坏,好不好,若你真的已认定他,这辈子非他不可,那就坚持到底,便是所有人都反对,我肯定支持你。”玲珑又说了一段强硬的。

“我如此行径,嫂嫂没说我,还支持我,我已经很是感激。”茱萸心下虽有感触,但容色却是微异,眼眸默然片刻,才道:“可是,两情相悦,才会坚不可摧,我知道,一直只是我一厢情愿,怕要辜负嫂嫂的这番支持。”

听这意思,是打算就此放弃?

玲珑一直摸不准茱萸的态度,一会儿是引诱,一会儿是满不在乎,高低起伏。她试探几分道:“你可有后悔应下这婚事?”

其实,茱萸答应婚事,玲珑有些意外,毕竟南宫祤对这妹妹在乎的很,提笔赐婚前,怕茱萸不愿意,还特意征问过。茱萸原是说要考虑几日,哪成想,第三日就冲进流华殿,说答应婚事,南宫祤自然顺理的提笔盖章,颁布旨意,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玲珑当时身处宫外,自己都顾不上,自然对于茱萸与冥栈容之间的百转千回曲曲折折,她是一概不知情,待她回了宫,问了芷澜好几遍,才知此事已定。

她记得去年,茱萸从高骊回来后,对冥栈容那是一门心思,还说要嫁他来着,只怕是茱萸多次表明心意,冥栈容屡屡拒绝,让茱萸一时有气,稀里糊涂的应了婚事,这才变成如今这样。

这几月,茱萸表现得不在意,人生道理说起来一堆一堆的,该玩玩该吃吃,还同司徒璋去什么龙海游山玩水,玲珑还以为茱萸真放下了,如今一瞧,这哪里是放下,根本就是伪装。

茱萸没有回答玲珑的问题,后不后悔,她答不上来,这些天,她一直在说服自己,试着放弃,但是昨夜之事后,显然放弃失败了。

她就是,忽然有点不甘心,明明昨夜,她能感受到他的微妙变化,他压抑情绪的爆发,可最后,他却突然警醒将她推开。

他不是对她没有感觉的。

但也仅仅止于此,他不敢再近一分。

茱萸咬了唇:“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分立场分对错吗?承认喜欢真的有这么难么?”

玲珑有点感同身受,因为,她要是喜欢也会大方承认,其实说来,她是不是也算对南宫祤表白多次被拒呢?她突然这么一想,好像是,他从来没半点什么表示,好歹冥栈容还知道强求不来便直言拒绝,而他,是既占着也不拒绝,偶尔还给她来点刺激。

要说他喜欢她吧,看不来出来,她总觉,他看她的目光,仿佛是看另一个人,尽管这另一个人也是她。若说不喜欢,可他待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包容,毕竟她这爱招惹的性子,太后不喜王后不屑,他也是嫌弃万分的,她该庆幸,能在王宫里活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说来,她简直比茱萸还惨。

不过她也知,喜欢两字不是简简单单说出来就完事,感情上,茱萸想的单纯,是个敢说敢做的丫头,既敢爱也敢表明心意,可冥栈容却是个喜欢藏的人。她劝道:“喜欢没有错,但如今,你们身份有别,若把这份喜欢放在风口浪尖,任别人抨击批判指责,只怕你与他都承受不住。”

茱萸微哽,她何尝不知身份有别。抬头望天:“你有放弃过一个人吗?是不是真的很难?”

玲珑怔神片刻,不知怎的,说到放弃二字,她脑海中率先闪出来的人,竟是一个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人,她缓了缓:“也许有吧,慢慢就会习惯了。”

也许有。

茱萸想起王宫中的流言蜚语,说玲珑入宫前是已嫁之身,还身患遗疾,由于因缘巧合进了宫,这本来倒也没什么,连四哥都不在意,谁又会吃饱撑着去非议。可后来不知是谁开始传的,说玲珑与公玉鄂拖私通,还与他越狱私奔,导致宫中闹得沸沸扬扬。

私奔这事,茱萸一开始便不信,好在嫂嫂不在,不然得被这些谣传气到吐血。

玲珑嫂嫂也许嫁过人,还对以前的丈夫难以忘怀,那位丈夫姓甚名谁是生是死却也无人得知。但嫂嫂心里即便没有四哥,也不可能与那南庭贼子有何关系。

此刻听得玲珑说也许放弃过,茱萸理所当然认为是玲珑以前的丈夫,茱萸有些好奇,能让嫂嫂记挂的人,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茱萸温了音,不免小心翼翼问道:“那,你还会想那个人么?”

玲珑轻顿,拿出纸包,挑着纸袋中的糖,捏了捏,又忽的无端笑了一下:“忘了,想不起来。”抬头,她把精心挑好的一颗递过去:“吃糖吗?可甜了。”

茱萸觉得玲珑的语气像是在哄生病的小孩,心情郁闷,尤其为自己四哥揪心,虽然玲珑已经是她的嫂嫂了,但心不在四哥身上,这可不是好事。茱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玲珑只得自个含了一颗糖,慢慢润着。茱萸面色纠结了许久,再次撇头望她,轻了轻音色,才敢说道:“嫂嫂,你师父的事,不是我四哥的错。”

“嗯。”玲珑应声。

她知道,此事于他来说,是意料之外,她没有说责问,只是希望他能协助自己找出凶手,也许,是她态度过于强硬,惹他不满。

茱萸有些不太想提那南庭贼子,虽然那人死的冤了些,可她还是挺讨厌那人的,若非他,嫂嫂不会劫狱,不会来晋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此刻,见玲珑没生气没发怒,茱萸赶忙又说:“那你别与四哥闹了,回来好不好?”

闹?

听到这词,玲珑心里头有些好笑,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与南宫祤的关系还达不到需要闹的地步,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走不到一起而已。

茱萸见她眸色微暗,并未没说话,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换了种方式:“你不在的时候,我四哥说,他可想你了。”

玲珑弯了弯压麻的腿,手肘撑着膝盖,抬眸望向茱萸,眸光精锐得很,似冷非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说不出这样矫情的话。”

想她?经过昨日那些事,怕是想着怎么把她丢水里喂鱼才是。

“他虽不说,但我能看得出,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茱萸极力的想让她相信。

“哦,这么厉害,你还会读心术?”

茱萸听她这讽然的语气,就知四哥与她的隔阂有多大,只怕非一时能解,茱萸微微敛眸,平静道:“四哥很在乎你,连花忍都说从未见过他不顾自己,跟人那样拼命,当时你命在旦夕,解药在他人手中,他也是不得已才将嫂嫂你交换。”茱萸当时不在,只能从花忍口中得知一二,虽无法想象当时情势,但如何也得为自己四哥说话:“嫂嫂你一定会理解我四哥的。”

理解,她理解,只是无法释怀。

玲珑想起在长兴山,她中毒镖昏迷前,南宫祤不顾己伤,拼命去夺解药的模样,她是记得的。只是,一想起他把她交出去,她心中就跟自己过不去。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无话可说,这是他给的唯一解释。

她在意他的态度,若是他肯再多解释几句,服个软认个错,她兴许就不会为这件事如此较真,还几番甩脸色给他看。不过,昨夜对着湖边认真想了许久后,她对此事已经放下,不那么强烈在意了。

茱萸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嫂嫂,我现在还能唤你嫂嫂么?”

扭头,玲珑瞧着茱萸这副怜爱模样,心中是万分不忍,想着要换作是冥栈容在,还不把心给揉碎。

这丫头,只因她说过一句别唤她嫂嫂,倒是记到现在。

玲珑只觉糖里面包裹的药有点苦,嘶哑的音色变得混浊:“你有很多嫂嫂,以后还会有很多。”不会只有她一个的,唤什么称呼,又有什么所谓呢。

茱萸何尝不明白,四哥若是专心之人,就不会娶王后嫂嫂,只是这些年因素姐姐一事心结难解,不肯纳妃而已,若非章太后背着四哥大选民间女子,怕也轮不到玲珑嫂嫂入宫。茱萸说的有点累,歪着头靠在玲珑肩头,郑重道:“但我叫习惯了,不改,真的,我喜欢你当我嫂嫂。”

玲珑挑了眉,内心颤颤——你嫂嫂这个职位难当得很,当的好就是守寡,当的不好就得要命。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陪我说心里话,嫂嫂,有时候我好生羡慕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像我,有这么多人管着,很多事情,要瞻前顾后。”

玲珑道:“有人管,未尝不是好事,你有个好哥哥。”尤其,有人会尊重你,保护你,肯爱惜你。

南宫祤明知茱萸是气话,也知茱萸心意,却仍然赐下婚事,也许是对的呢。对于冥栈容,她也说不准,也许以往他与茱萸身份不差,可如今却是千差万别,一个公主,一个草民,又何况,冥栈容身后早已无家族……南宫祤如何敢放心,他有这般考量,也不是没有道理。

茱萸声音轻轻:“我觉得,你是唯一可以制得住四哥的人,这样,四哥就没时间来管我了。”

“如若有一日,我与你四哥反目成仇,你只怕就会不这么喜欢我了。”玲珑觉得,茱萸粘着她的缘故,有一半是因为南宫祤看她顺眼,若是哪日不顺眼,最后还是兄妹间比较亲。

“好端端的,为何有仇?”茱萸不明白,只说:“四哥与嫂嫂,一定会长长久久。”

玲珑却笑了笑,想起在白水镇时,在姻缘树下的祈愿词,他那句携天下以归心,将他所思所想,暴露无遗。玲珑敛了敛睫毛,说道:“你可知,一个想成就千秋大业的君王,最不能缺的是什么?”

“肱骨之臣?”茱萸回答。

“不是。”玲珑一言否定,说道:“是子嗣,若无后代,何来千秋万载。”

茱萸觉得有道理,这也是朝臣一直担忧之事,难得嫂嫂看的透,可茱萸忽的又想起来,嫂嫂的身子好像不太好,子嗣之事,根本勉强不得,而没有子嗣的夫妻,又该如何长长久久。

难道,嫂嫂因此而烦心?

“那你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玲珑沉了嗓音,再问。

茱萸皱眉,想不出什么高深的事,记起白水镇时玲珑填过的祈愿词,便道:“难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思及此,茱萸捻了眉目:“嫂嫂,看来你与素姐姐一样,都无法容忍四哥娶别人。”

听茱萸提起那位阮家郡主,玲珑有些意外,只怕当真是爱的极深,才会有如此想法,她摇头否定:“不是。”心中再喃喃一声,他娶谁,她也许,并不那么在乎吧。

“那嫂嫂想要什么?”

“我现在想要的,说来简单。”玲珑抬起头,望着这一侧的平静湖面,嗫嚅微语:“我想活着。”

她碰了碰面具,冥解忧,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背负这个名字。

以前是一片空白,不需要去记得,她关玲珑的人生,可以说才开始,她还没有赚大钱发财,她还想建一座很大的房子,她还没有好好的撩过男人,还没有吃遍天下,还没有给阿狸找个可靠的母狗生一堆小狗狗……还有大把大把的事情,可奈何,时间,一下缩短了。

七年?怎么够啊。

唉,命都快没了,要个屁的一生一世,是钱不好赚?还是别的男人不好撩啊?

茱萸不解:“嫂嫂,你也竟说胡话,你不活的好好的。”

许是吃了糖,玲珑喉间有点黏,转头问茱萸:“你渴不渴?”

茱萸舔了舔唇,说了这么久,她也觉渴,一天没进食,还有点饿,可方才的饼早已被自家嫂嫂吃了个精光,连渣都没留下,早知道就该让嫂嫂留一点了,茱萸委屈道:“我饿,我想吃饭。”

玲珑摸了摸茱萸的额头:“精神好多了,还知道要吃饭,你等着,我先去打点水来,待会儿再送你回去。”

留下话后,玲珑起了身,虽说旁侧就是湖,但也没个盛水的容器,她只得去林子的罐丛中摘了片大叶子,当她折返回来时,却见有三人沿着小路来了这边。

她定睛一瞧,是两个男人一个女子,她有些冒了冷汗,赶忙扔了手中树叶,跑了回去,茱萸正措闷着,玲珑做了嘘声,示意别说话。可一眼望去,此处没地可躲,只能祈祷那几人可千万别走到巨石背侧来。

“有人毁了两道阵,想来,是白萧笙遇上了什么麻烦。”那人停顿:“公子,湖对面便是决谷,只是,湖中有白萧笙布置的水阵机关,不易过去。”

“这水阵,如何解?”

“无人去探阵法,我瞧不出有何门道。”又停顿:“不过,既然有人为难白萧笙,想必也是冲着那颗丹药而去,我们不妨坐观其变。”

玲珑喈了一声,这群人,也要丹丸?

那公子冷道:“想找人试阵法还不容易,这山中不是有一群寻宝剑的江湖门派么,把他们骗过来,不难吧?都说白萧笙厉害,我倒好奇,他能有多厉害。”

她叹息,白萧笙还真是挺厉害的。

过了片刻,又没了声音,她仔细听了听,不免皱眉,难道是他们人走了?

不,不对,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不及她想何对策,那脚步声早已接近,她与茱萸一抬眸,撞入那抹脚步声主人的视线。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火艳裳裙,面上带了红色轻纱,看见巨石后黑衣面具的玲珑,女子倒也没在意什么,看到茱萸时,却是眉尖冷挑,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最终又缩了缩眼眸。

玲珑看不懂这女子接连变化的眼色是何意,紧紧拽着茱萸,没有出声,她没有想到,这红衣女子鼻尖轻哼,似乎也不想出声,多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了回去,再然后,红衣女子与那两男子说了什么。

玲珑凑着耳朵也没听清,最后,是那三人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对侧再没了其他动静。

人都走了?

茱萸从头到尾也不明发生了什么,只觉玲珑面色发紧,好似松了口大气,又似有点不甘,一双眉拧成了八字。茱萸儒儒唤道:“……怎么了?”

玲珑回过神来,看了眼茱萸,说道:“你能走吗?这地方恐怕不能再待。”

“我试试。”

玲珑便上前,撑起茱萸的胳膊,好不容易搀扶着茱萸站稳,上面,冷不防劈头盖脸传来一道音:“你不是说没人试阵法么,我瞧,这两位姑娘就不错。”

茱萸呆愣,玲珑则是冷然一顿。

这个声音,她熟的很。

她抬头去望,石头上,立了两个人,不用说,正是方才对话的两个男子,她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遇上这两人,她准没好事,春红楼动武,招招要命,在白水镇重伤她一掌,送她一枚霜花泪,还把她关冰窖里,这仇她还记着,在长兴山见她骨骼惊奇差点把她带走,接着送她一枚毒镖,遇见这俩货,她何止多灾多难。

而师父之死,也隐隐约约与他有关。

她思虑的这片刻,那两男子已经从上头一跃而下,堵住了去路,南宫颢以及他身侧的程不识都是面带阴冷。

但她四处一望,并没有看见红衣女子的身影,很是疑惑,他们没有离开,难道那红衣女子并未引走他们,而是告知他们?故意制造离开的错觉?那红衣女子,她一时猜不透是何意。

玲珑察觉茱萸自见到这两人后,身子颤抖得很,按理说,南宫颢也算是茱萸的三哥,不用这么害怕吧,要怕也是她怕才对,这两人狠起来,丢她去水里试阵法,完全不带怜香惜玉的。

茱萸唇边打颤,紧紧咬着,几乎以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急道:“你快跑!他就是昨日劫杀我和王后嫂嫂的人,他那手下功夫奇高,我打不过。”

劫杀?她觉得茱萸这句话似乎在搞笑,南宫颢这男人,会去劫杀陈王后?

可不对,茱萸是不会说谎的,若此事为真,那么……她想起昨夜茱萸说的王后失踪,又想到刚刚的红衣女子,再看面前的南宫颢,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那女子是……

她止住这种胡乱猜测,没有根据的事,她不敢往下想。

眼见玲珑不为所动,茱萸叫着急了声:“你快走。”

茱萸原本想唤嫂嫂二字,可对面到底是何人,她并不清楚,只知这人想劫杀自己和王后嫂嫂,她此刻不敢轻易把自己家族谱供出去,能保一命是一命。

玲珑没跑,一是她不能撇下茱萸,二是她跑也是跑不掉的,程不识的功夫她早已见识过,三么,她一直也想知道南宫颢的踪迹,如今他自己送上来,她怎能跑?

只是,茱萸如此,她有些担心。

“走?能往那儿走?”南宫颢嗤笑了声,盯着茱萸,容色冷冷,说道:“茱萸,你可真命大,落入晋王手中,竟还能逃出来。”

玲珑想着,对方两人显然没认出自己,不然以她和对方如此熟络的关系,对方早已恼羞成怒,恨不得把她弄死。

茱萸原本身子就软,此刻全身抖得很,好不容易扶着石壁支撑起身体,但气势绝对不输:“你要杀杀我便是,与她无关,放了她。”

玲珑缠扶着茱萸,觉得此刻茱萸智商下线得厉害,能杀一双何必单杀。

南宫颢果然是冷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回头与程不识道:“这两人,你若喜欢可随意挑一个,剩下的那个,就去试试这水阵。”

玲珑看向程不识,程不识也正好看她。

在白水镇时,她曾被他一掌打到倒地吐血,差点一命呜呼,那时她还觉得,这人除了那张年轻的脸没有一点血色之外,武功竟然不赖。可是,此刻与他对视,她不由得从头顶到脚底一阵发麻,只要一想到这张带着人皮脸的后面已经是个几十岁的老头,甚至连白萧笙见了都要叫师叔的人,她就莫名的一阵恶寒。难怪,薛小成会捧腹大笑,还说他是变态,她也受不了。

他没有表情,带着皮,不可能有什么看得出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许是没瞧出她什么门路,又把目光放到了茱萸身上。

她心下一紧,不晓得他还有没有其他变态的行为,决定先说话,朝南宫颢轻嗤道:“我以为景公子只对我师父心狠手辣,不成想,今日连自己妹妹都不肯放过。”

茱萸很疑惑——什么景公子?什么妹妹?

面前的南宫颢看了黑衣紧身的玲珑,听她提及景公子三字,说他心狠手辣,又知茱萸是他妹妹,不免瞧她有了些兴趣,冷挑了唇角:“你师父?你是何人?你师父是何人?”

“我师父,他是奴桑人,姓公玉。”玲珑声音冷冷,面具下的双眸,盯着南宫颢。

“奴桑人?”南宫颢疑了眸色,他自认是没接触过什么奴桑人的,不免撇眸看向程不识:“是你认识的人?”

程不识道:“没听过。”

玲珑呵了一声,轻眉微冷:“景公子杀人,都不打听人姓名的么。”

“名字这东西,于将死之人,知晓又有何用。”南宫颢望着她,听其语气,仿若是他杀了她师父,他道:“你的师父,我并不认识,你怕是寻错仇了。”

寻错仇?玲珑心有迟疑,她并没有证据,完全只是靠夏家人皮秘术的猜测,觉得这事也许与南宫颢有关系,可这么一问,这两人似是毫不知情。她也不喜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道:“多日前,在龙海长兴,有人杀死一个夏家影卫,随后使用易容术冒充顶替,潜入一座别院后,杀了我师父。我听说,景公子擅使易容术,难道此事不是你所为么?”

南宫颢此刻岂止惊讶。难道悯儿杀的人,是这个女子的师父?姓公玉?奴桑人?

他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程不识早就想扯她面具一瞧,此刻听南宫颢如此说,眸色一暗,抽身便往玲珑身边飞去,速度之快,令茱萸不免咋舌。

玲珑后退半步,抬起手腕,衣袖中的两枚袖箭就此射了出去,程不识一一避开,再次迎身而近,论武,玲珑根本敌不过,不过一招,反手被他掐住了脖子。

茱萸一急,想过去帮忙,可奈何自己身体软,无人搀扶,连走一步都困难,只能背靠着石壁缓缓滑下,看着这一幕。

他眼色冰冷,另一手过来夺玲珑面具。

玲珑脖子被掐的粗红,求生之能油然而生,眼中尽是一股狠劲,正想抽出腰间折扇,却不料,有一个东西从她的怀里钻出来,顺着衣领而上爬到了她脖子。

视线有限,她没看见这小东西,只知程不识的眼眸突然一下变得扭曲,那东西速度太快,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几乎是本能的收回。

得以喘息,玲珑定了定,察觉掌间有异,伸手摊开,只见一个拇指大小的老鼠在掌中嗷嗷叫,声音小,约摸也只有她能听到。

——安安?

难得她还记得这小老鼠有名字,关键时刻,还是那薛小成小子有用,竟不知他何时把安安放在了她身上。

而程不识,对此毒物,是惧怕的。

同类推荐
  • 闻君入梦来

    闻君入梦来

    五年前,他带兵出征,要用十里红妆迎她为妻。五年后,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打掉他们的孩子,做了他父皇的女人。他恨她的背叛,用尽一切方法伤害她。她发誓,她要他血债血偿!当所有的秘密揭开,他痛悔难耐,“阿左,不要走……”她反手一剑刺入他的胸膛,看鲜血飞溅。“燕祯,这天下和我,你都不配拥有!”
  • 帝尊居然是妻奴

    帝尊居然是妻奴

    她本是逆天全能女神,被渣男陷害身亡;却穿到一个废材身上,她仰天怒吼:“穿越还让我穿的这么卑微!”却在一次意外中遇到了他……他,不近女色,有洁癖,她却暴怒了:“谁说的帝尊不近女色,我想弄死他!”她想跑,但他逮住她说:“小东西,这辈子你别想跑了。” “嗯?在这里谁当家?”某女说到,,“嘿嘿,当然是夫人你了”某男殷勤的说道。 宫里的奴才:“我们高冷的帝尊呢?清速速还回来啊!”甜宠文来袭!!!
  • 锦瑟

    锦瑟

    护国将军的女儿凌念惜,中毒后相貌变得丑陋,被指婚嫁给太子。新婚之夜,太子慕容玦嫌弃离去,而凌念惜此时才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七公子竟然是慕容玦……
  • 我家少主是个路痴

    我家少主是个路痴

    他是忧忧谷的少主,莫如风,人如其名,清如风淡如云!他是忧谷派的第十代传人。她是夏晓忧,夏家么女,因为从小体弱被送进忧忧谷。———小趣事之一:“彩蝶,你别跑,让我抓着你好好看看你身上的花点到底有多美?”“扑通!”掉进了某少主的温泉里。“小忧儿,你又调皮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那绿藤条上晃,它太脆弱了!”“呵呵呵,少主,原来你在泡温泉啊!忧儿没看到你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忧伤小画面:某少主拿着樱花枝条喃喃自语:“小忧儿,本少主想你了!”爆笑的花痴片段:“这就是我的三位哥哥!”简直太让人兴奋!要疯了,要晕了!”——痴情篇:离别时他不愿相送,是不愿见她离去。再见时她却变了模样,一身红嫁衣,怒红了他的眼。“少主,我胸口痛!”抱着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忧儿,我的忧儿!”天下之大,唯有你是我莫如风心忧之人!我愿振翅划破晨晓的天空,保你一生无忧!
  • 萧影中

    萧影中

    前世,她被妹妹残忍杀害。转世,穿到一名郡主身上。今世,她的生活里有了他。从此,他不离不弃不放手。接着,她被他的真心感动。而他,为了救她昏迷不醒。心疼,她经历万难上巫山。跪着,求安灵仙人救救他。安慰,安灵仙人医治成功。从此,他和她再也不分离。
热门推荐
  • 守护甜心之唯世背叛了亚梦

    守护甜心之唯世背叛了亚梦

    呵呵,三年的友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唯世、凪彦、弥耶你们给我等着,我日奈森亚梦,绝对会让你们好看的!
  • 致那曾被遗忘的青春

    致那曾被遗忘的青春

    作者是努力的高中党,更新慢不要介意,可以吐槽,木有关系,大家喜欢就好。
  • 我的金币回收手机

    我的金币回收手机

    【性感主角,在线咸鱼】当童言发现自己手机上多了个不能删除的软件时,其实是拒绝的。垃圾手机,毁我青春,费我钱财。“额,不充钱,还能提现,真香”
  • 天极轮回

    天极轮回

    万界浩劫将至,旷世奇才层出不绝,演绎出一个波澜壮阔的修行大世。圣灵之体、修罗战体、极阳灵体、玄天神体、死灵之体等绝代体质纷纷出世,修罗血狱、六道轮回、万佛领域、绝灭杀境、时空折叠等盖世神通激烈碰撞,红尘大道、无情大道、轮回大道、杀戮大道、因果大道等三千大道巅峰对决……凌辰误入修行界,以一介凡体,与盖世天骄争锋,在血与骨中一步步踏足巅峰。恳请大家支持秀才另外的两本书《万道神尊》、《武破万古》,万分感谢!
  • 败家天神的拾荒人生

    败家天神的拾荒人生

    一忧一喜皆心火,一荣一枯皆眼尘,静心看透炎凉事,千古不做梦里人——序身为上古神族她因为犯错而被天罚,拼尽修为逃往人界,本想混入修炼门派偏居一隅来一个岁月静好,偏偏天不遂人愿,神也是一样。没人要的石头?她捡……没人采的野花?她捡……没人收的神兽?她、她捡……没人养的孩子?她……也捡了……好不容易如愿混进门派修炼,却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大神,你有点上进心和追求好不好?”“谁说我没有追求?这些都是宝贝你们不懂……”某人:“我也是被你捡到的?”“嘿,你别说,还真是……”
  • 残酷修真世界

    残酷修真世界

    徐树:充州没一个好东西!(??ˇ?ˇ??)周和光、许长虹:?_??
  • 青明劫

    青明劫

    天地之初,有一青木。其枝生万物,其叶诞众灵,其干撑天地,其根控幽冥。居于其冠者,是为神明;居于其根者,是为魍魉。人居其下,上通天,下入地,不惧生死,可往轮回。然一日,有舟天降,控舟者无血无肉,无性无灵。其众斩青木,灭天地,人鬼神明皆不存。又千万年,天地复生,人间却再无神通。然又有众,自称青木门徒,掌控天书,教化世人,传说亦由此而始。本书便是讲这青木的故事,也是讲那青木之人的情仇。
  • 九黎一族

    九黎一族

    唐筱,那个candy般的女孩离开了千玺的世界后,千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以前更沉默了而已,只是不再经常笑了而已,只是很少再对别人露出梨涡了而已,而后来。。。
  • 为你轮回十世

    为你轮回十世

    爱情嘛,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我确信,这十世,爱你,我无悔。
  • 幸福女人必修的经济学

    幸福女人必修的经济学

    一个女人,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令自己生活得好?一个女人,要拥有些什么样的东西,才会令自己过得幸福?一个女人,想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需要些什么才能达成?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却有一个基础答案:经济。懂经济学的女人,才会更加接近财富。而拥有属于自己的财富,是一个女人自尊、自爱、快乐、幸福的基本前提。这本书会告诉你如何将经济学知识运用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做一个有钱并能守得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