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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可以牺牲

她此刻能安然坐在这里,必是有惊无险,她从来就不肯安分守己,即便他不做什么,也会有的是人教训她,只是他此刻忽然在想,他是该笑两声还是该安慰她?

“你竟然会为了我,去从程不识手中拿解药,还特意告诉我,关玲珑,你是想邀功还是想邀宠?”他唇角微微翘起,摇了摇头,轻哼了音。

她不是个不计利益就可以为别人做事的人,相反,她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昨日之言,历历在耳,她根本丝毫不惜他性命,她那次能替他挡毒镖必然也有所计较,是他一直错想了,还以为她对他……

真情?在皇甫衍未出现前,她对他,也许有那么一点想了解的兴趣,可那人出现之后,她事事以那人为先,这个中情谊,谁会瞧不明白。

玲珑随手拿了颗棋子,捏在手里玩,谎言被拆穿也毫无羞愧,懒懒的说道:“我要是说邀宠,你也不宠啊。”

听得她此话,南宫祤显然白了她一眼,她脸皮是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厚。

玲珑心中明亮得很,这男人确实不太好骗,想让他感动得痛哭流涕是基本不可能的,说来,程不识那人功夫厉害,她是不会找死的去拿什么解药,更不论说,会为了他去找死,这一点,他心底非常肯定,她自己也很肯定。

只是,方才她掀他衣裳,趁机看了眼他脖颈后的那朵霜花泪,较之于昨日,又萎缩了许多,这样下去,待那朵花全部消失,他必死无疑,如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其实也……

见玲珑神思万里,没缘由的把玩棋子,南宫祤又没好气道:“别乱了这棋。”

她回过神,低头看了眼棋盘,黑白错乱,排列得当,有稳有序,黑白棋子之间隐隐透出争锋相对的气势,内心敷衍的评价完后,她最后总结三个字,看不懂。她不解道:“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什么好玩的。”

他道:“不是我下的,是晋王昨日留下来的棋局。”

“那你解开了?”

他琢磨着:“容我再想想。”

她忽然往棋盘上随手一拨,把两边的黑白棋子推到一起,两棋瞬间被搅乱,再也无法复原,他一下皱眉:“你做什么?”

她囔囔道:“一盘棋而已,这有什么好想的,他留下这个,就是想故意刁难,你若解不出来,纠结于此,岂不是正入他的套。”

南宫祤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分深意:“你这么了解他?”

“不是我了解他,而是你想赢他。”她轻笑,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棋子抛了抛,再把目光递向他:“所以,会不惜一切的破开这棋局,然后证明,你胜他一筹。”

他眼中的那种胜负欲,她怎会瞧不出来,皇甫衍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自然看皇甫衍不顺。虽说在这决谷,他身为师兄,可在某些身份地位上,却是低其一等。

他心中,会是甘心的?

“你这幼稚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他低低一语:“我只是觉得这棋局特别,有点兴趣而已,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胜心切。”

“不用掩饰,好胜之心人皆有之。”她意味深长:“我懂。”

南宫祤再次白了她一眼,她懂什么啊她懂,连下棋都不会的人,真不知她长在晋国皇宫,都学了些什么,整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女子。

玲珑把手撑在棋盘上,靠近他面前,眨着眼睛:“这棋局解不解无所谓,但我,是真的掉进了湖里。”

他打量着她,甚至能看到她头上还有几根水草,他捏了捏两颗黑白棋子,在手心里旋转把玩,说道:“怎么,你这难道是睁着眼睛厚着脸皮求安慰?”

她心中暗地忒了一声,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一没哭二没闹,像是个需要安慰的人吗?

对于他这事不关己,一点也不好奇的态度,她心底非常的生闷,哼声道:“你不问问,我是如何死里逃生进决谷的?”

她用死里逃生几个字,令他有些疑惑,能自由进入决谷的,也就那么几人,只要知道诀窍,便可不会受阵法攻击。怎么,难道皇甫衍没教她要如何进来?

也不知这两人昨日出去,做了什么,为何她能接二连三遇见那么多人和事,莫非是这灵台山太小了?

他简单了说:“你这样子,莫跟我说,你是从对面游过来的。”

仿佛,她的衣裙还能拧出水。

可这湖水既深,也并非那么容易游过来。

“这事,说来话长。”她忽然来了兴趣,讲起了故事:“这决谷难进易出,本来,我是不打算再进来,可为了见你,我一宿未眠,终于想明白了阵眼所在。”

听着她这深情绵绵的话语,他抽了抽面容,到底没忍心打断。

“我故意进入湖中,除了摆脱程不识,更想找出破阵的关键,我在水中憋了很长的气,一直游回,可突然不知怎的,那湖中仿佛有种力量把我往更深处拉,我一惊慌,于是拼命的往回游。”

听着这刚编的故事,他终于忍不住:“关玲珑,你又对我撒谎。”

她皱眉:“我怎么撒谎?”她这回说的可都是真的,要不是为了他,她才懒得进来碍眼。

“你曾说过,你不会游水。”他咬了咬字。

他看了看她身上湿透的衣裙,这哪里是不会水的样子。

玲珑一顿,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她内心叹了叹,当时在那长兴山庄的某棵树上,他莫名其妙想要松手把她丢水里,她当时不得已编谎装的软弱博同情,此刻,不得不用另一个谎言来圆一圆:“我刚学的。”

理直气壮,挑不出错。

他显然不信她,却也不深究,眉色一皱,趁着还有听下去的兴趣,接话道:“然后呢?你如何了?”

“然后我怎么游都出不去,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却突然发现,这湖里面竟然有一条水怪,这水怪长相与蛇有几分相似,它有好几人粗,好几丈长,速度非常快,一直围着我绕圈,我以为它要张口吃我,我拼命往上蹬,可无论我怎么游都觉无用,似若陷入了无尽的深渊,隐隐约约,我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那幻境里的人……很奇怪。”

他觉得她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只怕是小册子看得多,竟整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他不慌不乱道:“再然后是不是那蛇化成了俊男子,把你救了?你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玲珑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看来那些册子他也没少偷看,嘴上说着不懂风花雪月,可这故事一张嘴就来。把思绪收回,她道:“我憋气太久,在水中晕了过去,一醒来便躺在这岸上,但我觉得,是那水怪救了我,至于它有没有化成俊男子还是大美人,我就不得而知。”

他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已是不耐,他道:“这就完了?怎不接着编。”

“我没有编。”

她肯定,这是真的,除非她所见又是该死的幻象,可那种无法描述的感觉,她认为绝非幻影。

“鬼话连篇,我年年都会来此,从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什么水怪,世上也绝无此物。”她这一来,却整出了这么多怪事,当他是三岁小儿,随会信一个编出来的大水怪?

她低语囔囔:“说真话,你又不爱听,宁肯信荒唐的起死回生,也不信湖里有水怪。”这话没让他听见,她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见过的东西,是没有人会信的,果然这种故事一说出去,只能当鬼怪杂谈。

她深深思考,只得换了个说法:“算了,那就当是你那见死不救的师父改了性子,看我垂死挣扎,把我捞了上来。”

他略微舒展眉眼,点头,这理由远比那水怪强多了,应声道:“也只这一种可能。”

玲珑虽不认同,但奈何他不信,于是没再说话,她撑着脑袋,有点不太高兴,许是没了故事,空气闷聊,不经意间,她轻了轻咳嗽了一下,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她一抬头,却见他脸色深深皱起,下一息,把手中把玩的棋子一扔,起身走了出去。她有点不解,怎么,她咳嗽影响到了他?

不到一刻,他回了来,随手把一件衣衫丢给她,惜字如金:“换上。”

“这是?”她捏着衣衫料子,抬眸望着他。

他坐回了位置上:“我母亲的。”

她想了想,白萧笙待那女子真是情深,这么多年了,竟还有衣裳藏着,她被身上湿衣粘的不舒服,也没想太多,进入里屋换了过来。

这衣裙虽旧了些,但隐隐看得出,像是未出阁少女才会有的样式,与她刚好合身,她出来的那刻,他瞧了她许久,直到她走过来,才捋直眼眸回了神。

她没注意到他切换的目光,随意坐下后,把湿衣服丢在一边,再把一包东西捧在手心里,一脸可惜的模样,叹了口气:“冥栈容给我买的糖,全化了。”

真的是浪费,她才吃了两颗而已。

南宫祤瞧着这包已经找不出有糖影子的纸张,又盯着她,挑了眉色,试图理出这奇怪的关系:“冥栈容?他给你买糖?”

“嗯。”她比他更惜字如金。

他意外之色明显,想了许多,抬头,只见她忍着心痛,把纸包丢一边,开始弄她的袖箭,先套在腕上,再装上几支短小的箭头,听她边说道:“别误会,冥栈容是有事求我才肯这么听话。”

“他能有什么事求你?”南宫祤把心中的疑虑打消,深深皱了眉,总觉得一日不见,不知她又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茱萸的解药在皇甫衍手中,他想让我去拿。”弄好袖箭后,她把衣袖往下拉遮住,又弄了弄她随身携带的折扇,一瞬间摊开,扇了扇,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靠近他:“赵公子,你应当不会也有这想法吧?”

刚才言语之下,她说的虽然浅显,但他大概也能了解事情经过,南宫颢去劫杀护送茱萸的队伍,茱萸死里逃生可能遇见了皇甫衍,然后遭其毒手,他命冥栈容暗中护送,想来,冥栈容把茱萸搭救了出来,只是,皇甫衍最后还留了一手。

皇甫衍威胁茱萸,必定是故意争对他,目前唯一的办法,是他得尽早出谷,去一趟皇甫衍的别院。

至于她么,是否和皇甫衍狼狈为奸,故意如此,还有待考察。

他淡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却没有和她多说,要是这事和她没有关系,那自然好,若是有,他突然觉得,冥栈容这提议也不错。

皇甫衍敢动他妹妹,他也能……

他忽然看着对面的这个女子,她已收回那抹轻笑的容色,无所谓说道:“那就好。”然后她低首,懒懒洋洋的模样,轻轻把折扇收好,再拿起桌上的玄铁冰书,哈了口气,擦了擦,仿若置若无人。

他并不想以最坏的念头去打量她,也不想做最坏的打算。

玲珑擦着冰书,一抬头却见他神思万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她也很同情这对难兄难妹,好不容易来一次晋国,却双双中毒,遭了这么多罪,处处是敌,防不胜防。哦,对,还有那陈悯枝与南宫颢……

南宫祤见她她捋着手中玄铁冰书的吊穗,又收好一个小瓶子,不知装的是什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在防谁似的。

他不免皱了皱脸,又见她另一手腕上带的东西,眼睛一暗,忽然问道:“那深海鲛珠,你怎会有?”

如此贵重之物,他不记得他有送过,再而以她那点身家财产,也根本买不起。若是往前再回忆,昨日之前,她是没有带过这个东西的。

她抬了抬手腕,忽然想起来这么回事,皇甫衍硬给的,她也一直没摘,不过这东西挺有用处,防蚊驱虫绝对最强,连湖水里的那些小水虫,见了都是掉头疾跑。

她温和了语意:“薛小成给的,你也知道他那人,就喜欢弄些不实际的东西,以前送盆栽,现在改送珍珠了。”怀里的小老鼠有点不安分,大概,薛小成是把那小老鼠也送给了她。

“是么?如此珍贵之物,薛小成怎么会有,莫不是假货吧。”南宫祤眯了眯眼睛:“让我看看。”

他这么好心要验验真假,她也没理由不给,于是摘了下来,递过去,他单手执起,将这珠子观摩了会儿,然后,在她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他运作内力,瞬间把这鲛珠粉碎成灰。

空气里,直到最后一抹烟灰消散,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你……”她说不出话来,把有病两字深深的咽回了喉咙。

他丝毫不在意,脸上甚至还很无辜:“我只是轻轻一握,这珠子如此易碎,果然是假的,毁了也罢。”

我罢你个头啊我,是不是瞎,是不是有眼不识珠,他就是存心与她作对,就是见不得她有好东西,非得毁了!

混蛋,都成灰了,这要怎么还!

闻着这满屋的尘灰味,她很难受,连续咳嗽了多次,不生气,不生气,她脸笑皮不笑的对着他,决定和他讲讲道理:“赵公子,您家是有钱人我知道,但你凭何瞧不起薛小成?凭何就觉得他只能拥有假货?你又凭何认定这珠子是假的?”

见她脸色在青黑白紫之间切换,他心情不免爽快了些,说道:“我阅珠无数,一眼辨真假,这只怕是薛小成偷来的假珠子,你若想要这些金银珠宝,其实可以同我说一声,我多的是,也总比好过收别人假货。”

玲珑:“……”

你的才是假货,全是假货。

她竟然有点看不懂他这番作死的操作,于是她伸出手,也作死道:“那我现在就要一颗比这还大的珍珠,你给我。”

“现在不行,我身上没带,待回了夏朝,随你选。”

这不就说了跟没说一样,待回去后,他可以抵死不认。

她趁机瞄了瞄他身上,看看有什么值钱货,先扺一扺也是好的,但看了半天,没见到有何价值的东西,反而,她听到他肚子不争气的嘀咕了一声。

两人视线相撞,同时一愣。

末久。

玲珑抽回手,颤颤开口:“你……饿了?”

“不饿。”

但嘀咕声再次出卖了他,他脸色抽搐得厉害。

她肯定了,果然是在死撑。

“旁边,有厨房。”她提醒他,院子旁边就是灶台,她见那灶台食物还挺俱全,白萧笙看着不食烟火,怼人打人那是一流,但终究还是个需要吃饭的凡人。

他哼声道:“君子远庖厨。”

果然是从小锦衣玉食涵养极佳的公子爷。

“后山,有果子。”昨日她见后山有一串果林,再不济,他也不应该饿肚子。

他再道:“不干净。”

果然这嫌脏的毛病仍然还在。

她想了想,有点不对,皱眉道:“你师父留着你,没给你弄点吃的?”

他嘴角抽了抽:“师父要是能给我弄吃的,那一定是天下奇迹。”

果然,这师父怕是要饿死徒弟。

“那外面这灶台……”她指了指。

他挤了挤眉眼,不甘不愿道:“薛小成弄的。”

她想明白了什么,深有意味的嗯了一声,薛小成忙着打架,没有功夫做饭,所以,大概,像白萧笙那样的高人,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能饿一顿是一顿,甚至她怀疑,白萧笙把薛小成捡回来,只是缺个做饭的人,教武功只是其次吧?

她顿时又同情了薛小成几分,人人喊打的江湖魔头,竟然只是个给人做饭的,每天还要被虐被吊打。

南宫祤想了些什么,忽然抬头,眼神瞄着她,一动不动。

“看我做什么?”被他盯的全身不舒服,她切了声道:“你想当君子,请随意,反正饿死的不会是我。”

半个时辰后。

两人眼皮底下都搁着一碗青菜白粥,他挑着把青菜吃完后,再秉承一贯的风格,把白粥当水一样喝下去,惹得她每次很是不解,到底是不是她米放得太少了?

她吃的比较儒雅,舀了几勺后,停了停,叹气道:“我要是跟你搭伙,铁定是被饿死的。”

“搭伙?”

玲珑想着,他一个连柴火都不碰的人,怕是不理解这词,她便解释道:“我们关家镇的俗语,意思就是,两个人共用一个灶台,每天一起烧火生饭,简简单单过日子。”

他有点理解,然后很不理解:“为何跟我搭伙会饿肚子,是我的银子不够花?”

玲珑白了他一眼:“这里环山绕水,你的银子跟石头没什么差别。”

“我们又不是会在深山野林过一辈子。”他开始添第二碗粥。

她一想,他是君王,是夏朝之主,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不可能会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这种可笑的想法,他从来就不会想。她笑了笑:“也是。”然后又补上一句:“出去之后,同你共度余生的,不会是我,我自然不用担心。”

共度余生。

这四个字,忽然一下直击他心底,他动作稍稍停顿,想来有些可笑,他放弃过以素,同王后,也是各过各的,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说要非谁不可,缺谁不可,女人,不是重要的东西,他随手都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从未想过,需要哪一个女人一起陪着他走到最后。

即便是对面这个三番勾引他,他几番用强都未遂的女人,他也没有想过要和她度过一生。他一度认为父王拿后宫中的女人当玩宠,用过之后便弃如敝履,是负心薄幸的典型,可如今看来,他把这一典型原原本本继承了。

他面色微异,停顿了片刻后,恢复如初,不慌不乱把第二碗粥盛满,却没有喝,只用勺子拨弄,他忽的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搭伙做饭的生活?”

她认真想了想:“在关家镇,我爹娘就是这样过的,我每天看着他们为鸡毛碎皮的小事伴嘴,我就觉得很闹心,但每次看他们在饭桌上互相谦让,把最好的留给对方,我又觉得,我坐那就是多余的,虽然这些是每天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也许简单的,才是最幸福的。”

只可惜,自从她进了宫,两老跑的不知踪影,好似怕了什么,一年多未见了,说来有点想念。

南宫祤若有所思,然后说:“你既然想过这种日子,为何不在关家镇找个村夫嫁了,如你所愿,一辈子简简单单。”

找个村夫嫁了……

她一直觉得,他怼起人来不偿命,难怪江怀彦会常常感怀,上朝最窃喜的一件事,就是听夏王怼那些无所作为漏错频出的官员,那真叫一个爽快。

她叹了口气,瞄着窗外院落:“这种日子,听着羡慕,但说真的,天天反复两餐一顿,总觉人生少了些乐趣,我关玲珑肯定做不到。”

大千世界还没玩够,却要忍受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要忍受另一个人的吵嘴,她实在想不透,世间上怎么会有人这样想。尤其是白萧笙,竟然能做到在这深山决谷过日子,她深感佩服。

南宫祤松了口气,她如此不安分,怎可能静心过这种日子,于是他又道:“你既羡慕,却又无法忍受这种日子,所以,你把父母给你安排的亲事退了。”

玲珑:“……”

没想到,他竟然查的这般仔细。

说她入宫前嫁过人的谣言,约摸也是这么来的。

有些事,她不记得了,但也听过左邻右舍嚼耳根:“我确有一门亲事,是隔壁镇的一个小伙子,刚巧,那人家也是开米铺的,老老实实,诚诚恳恳,本本分分,那人我还见过,同他搭伙做饭,确实不错。”

南宫祤面色变了变:“他再怎么好,可你还是退了亲事,然后重金层层贿赂那些官员,把你的名字画像添进选秀名单。”

玲珑觉得,他是查到了一些事,准备兴师问罪,她不记得怎么退的亲,也不知道她是以贿赂得方式才得以入选,她一直以为只是他随兴而为,根本不知,这其中还有许多曲折。

可他若不同意,别说为妃,她连宫门都碰不到,说到底,这是双方自愿且默契一致的买卖,也怨不得谁,怪不得谁,过了这么久,再来追究对错,也很不妥。

不到片刻,她已经编好了理由,说道:“我心底有一个梦,我要赚很多的银子,然后在郸阳造一栋高楼,流传千古万世,可是要想造楼,就不能嫁给村夫,自然要靠最有权的男人,而接近那男人的方式,只有一条路。”

他接着道:“为了让关玲珑这鼎鼎大名,放在秀女名单最醒目之处,你没少花心思。”

“关于前途之事,岂能马虎。我原本是这样想,待我入选,趁着觐见之名,一定要带着企图勾搭一些朝中的王公贵子,再然后,让自己入选失败,在郸阳找个能给我造楼的有钱男人嫁了……”

他淡然的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没说话,她胡吹乱说的本事,他已经见惯不惯,但心底也知,她虽然偶尔见钱眼开,但绝非粗俗浅显的人。

玲珑故作惋惜了一下,叹道:“可惜,那位王上不按常理出牌,连觐见不用,直接封妃,他竟然就不怕画像画错了,接了我入宫后,发现我长的歪瓜裂枣倒他胃口么?”她再抬头微微眯笑:“赵公子,您说那位王上,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乐趣?”

乐趣?南宫祤放下杯子,仔细想了想,说道:“肯定是有的,不然他不会吃饱撑的去招惹你这个麻烦。你也许不知道,他第一次见你,便记住了你。”

论起虚假的演技,玲珑总觉自己过于浮夸,而他从来都是有稳不乱,丝毫让人看不出做作的成分,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地道那么黑,你居然能记住我,说瞎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若她没记错,她第一次见他,应该是在被茱萸骗了下地道的时候,乌漆麻黑的,她都没看请他长什么模样,还不一不小心把他摸了一遍。

他权当没听见她这嘀咕,回想起很多年前,继续道:“我很好奇,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她善良仁心学不来撒谎,她还特别天真幼稚,哪怕我绑走她,她也不挣不闹还很好奇,可却又执拗倔强,丝毫不怯弱惧死,可是,时隔多年,她变成了令天下人都口诛笔伐的祸水,变成了拨弄朝政罔顾无辜的妖女,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对于这个身份,她既害怕,也紧张,对于他的质问,她也只有四个字:“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与他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为何他会记得这么清楚,不知道她以前居然这么傻,被人绑了还不挣不闹,不知道她以前怎么祸害苍生怎么成了妖女,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有胃口吃饭,只动了两口,没人说话,气氛似乎降至了冰点。

过了片刻,她见他已经吃完,便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出了房门,将碗筷搁置在灶台上,她没有立即回屋,心底想了很多。

突然,不知怎的,她脑袋晕重,眼前视线一黑,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灶沿才站稳。

屋内,南宫祤正尝试着复原那盘棋,但总是接连断子,拼接不上,他心中有些不甘,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烦闷之中再往上提了提。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觉有些不对劲,只身出了屋子,院子里没人,灶台没人,视线之内,没有人。自从脱离他的掌控后,她向来神出鬼没,这次又不知道跑去了哪儿,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决谷陷阱毒物多,一不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有点不放心,正要出院子去找,却发现灶台的柴堆里有一片衣角,待他走过去,不免吃了一惊,她半躺在干草堆边,脑袋偏向一边,呼吸均匀,似是睡的很熟。她做什么要在这睡觉?

柴堆太乱,没地下脚,他只得轻脚走过去,慢慢蹲下来,犹豫着是该叫醒她,还是直接打横抱走,可看着她如此熟睡的模样,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做。

看了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于是缓缓伸出手,将她左肩的衣裳往下划拉了半开,她说弃瑕打了她一掌,当时他也没在意,只以为她还能活蹦乱跳,弃瑕应当没有下手很重,可此刻赫然看见她肩甲边的那一片红肿青色——

弃瑕下起手来,绝对没有留情。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忽然再把她衣衫往下一勾,瞧着她心口上那一抹月牙似的伤痕,他知道那是旧伤,伤口不是简单的划伤皮肉,而是直击心处,下手之人肯定没想让她活命,这一剑有多重,留下的疤痕就有多深。

玲珑睡的有点浅,本来身子便发烧畏寒,这会儿,更是觉得衣衫漏风,越想越冷,不得已,她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感觉他这姿势有点不对劲,她再低首,看到他不安分乱放的手,以及她大开的衣口——明知此刻她醒了,他却还饶有余味,没有松手。

她就是挑了个地晕了一会儿,连这也不放过?

她眉毛一弯,轻抬头,顺着他的手指而上,直逼他的视线,下一刻,她勾了一个笑意的唇角,声娇语嫩:“好看吗?”尽管只三个字,她尾音却拖的很长。

而他两个字简短评价:“好看。”

轻声软语,说的相当顺口,而且好似一点都不违心。

玲珑听着差点没咳出血来,他脑门上就差印着色胆包天四字,让她很想一脚踹过去,但忍了忍,见他手指还在她衣领间勾着,她眉色一敛,说道:“还不放手,光天化日,你要欺负我?”

“要欺负,也不会选在这。”说着,他松了手,又看了眼周围脏乱的柴堆,然后似吩咐的口吻说道:“起来,去屋里睡。”

她拉好衣裳,拒绝:“不去。”在这里就敢动手动脚,去了屋里那还了得。

他看着她那苍白微弱的面容,心中很是不悦,明明咳嗽不止,明明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还非得掘强躺地上,他不得不再强硬了一遍:“我说最后一遍,起来。”

她不为所动,甚至闭了眼睛。

他的肝火往上旺了旺,她同人作对的时候,确实让人容易盛怒,一动火,他就想干点不寻常的事,比如,下腰一把抄起她,不容分说,直接进了屋里。

嗯,她没有挣扎。

嗯,她一直在看着他。

哪怕把她搁置在床榻上,她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很确定,他没点她穴位,不至于如此,想到什么,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她额头,有点烫手。

她眼神飘忽,随着他摸她额头的手移了移,他似是凭手感不能确定她到底有多烧,于是,他俯身而下,把额头轻轻触在了她额上,时不时调整位置。

玲珑也不知怎么想的,有句话叫什么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如若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做点什么,那就太对不起自己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他了。尽管她有时甚至会想,若她仅仅只是关玲珑,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目无尊卑,也不会抽风的在团圆佳节牵她的手,更不会在她得知禁宫秘密后丝毫没有要处置她,不会那样拼命去夺解药,也不会在这一刻,见鬼一样的担心她身体。

他那种讨论另一个自己的语气,仿如看重了多年的人,却变成了她这种顽劣不堪的品性,他心底必然是无法接受,可惜,很可惜,她只是关玲珑。

她明知,他有时可恶得令人咬牙切齿,明知他心底有一个不能触碰的人,明知,他在意她,只是在意另一个自己,明知,他心底特别讨厌嫌弃她关玲珑,她不天真也不单纯,没有善意只会撒谎,不学无术,纨绔轻浮。

就如现下,许是盯着他的唇口看,太过于诱人,于是,她再度不知轻浮的,趁着近水楼台,微抬下颌,缓缓贴了上去。

很软,很轻,很酥。

她试着再深一些,用尽了所有勾魂的花招,直到她力气殆尽,软软倒回榻上,他似乎久久还未从中回过神来,过了半顷,才从她额角移开,坐在床榻上想了些什么,又撇眸瞧了她一眼:“你烧糊涂了,我送你下山,找个大夫看看。”

玲珑阖了阖眼皮,心底没好气,念叨了句你才烧糊涂了,她静道:“我很清醒。”紧接着,她再说:“我想替你解毒。”

“不必。”他依旧拒绝。

“霜花泪毒性极烈,你再撑不了多久的,别逞强。”她劝道。

“昨日,薛小成宁愿挨我师父一掌,也不愿说出解毒之法,想必,解毒绝非易事,我劝你,也别逞强。”

她闪过一抹意外,没想到薛小成那小子,是挺够义气的,白萧笙那一掌得多疼啊,想来她有些愧意,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想作死了。

她又微微笑了一下:“我曾跟薛小成说,若有千千万万个中毒的人需要我去救,我肯定见死不救,可现在,如若这千万个人中包括你,我想我可以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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