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于两难之间，我多么希望能够两全其美，但是又谈何容易。望着眼前南宫府的宅门，我抿嘴苦笑，思绪又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在皇宫以“季允翌”的身份第一次与她相见的时候。
那日，她为了逃避侍卫误闯误撞躲进了我母妃的宫殿。那时的我正在缅怀母妃，却突然发现她慌乱地闯了进来。未免她知晓我的身份，识破我同苏寻墨的谋划，我及时地点了她的穴道。她背对着我，呼吸很是急促。
“你是何人？”那个时候的我比她还要紧张，但是却强作镇定，定了定神，扯了扯嗓子，故意装出另外一副嗓音。
“我……我是一个宫女，不小心走错地方了。”她含糊地答着。我不禁失笑，宫女哪有穿成这样的，她这样更显得可疑了。单纯如她，若今日遇见的不是我，会不会遭受大麻烦？况且，这里是母妃灵位寄放的地方，平常不允许人进出，她又如何来为自己辩解呢。
听闻这是母妃的宫殿，她竟然开口问道：“请问……您是翌王爷？”我一怔，她怎会知晓？
“你知道本王？”我反问。再细细一想，所有的王爷之中只有我失去了母妃，她听说过也是自然。不过还好，她并未对我的身份有任何怀疑，并不知晓我就是在她身边的那个“末攸然”。
听闻她是因为逃避国主的赐婚才逃到了这里，我不禁伤怀，却还是表里不一地问道：“为何不好好珍惜呢？”
她轻轻地叹气，黯然说道：“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任何幸福可言。而且，也会伤害彼此不是吗？”听她这么说，原本就起伏不定的心越加忐忑了。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处境，不禁想起自己的两难，一时之间没了方寸。
“也许，我应该回家了。”她如是说。
“真要走？”心里“咯噔”响了一下，我问出了口。
“真要走。”她语气那般坚定。
嘴角还是抿上了一丝苦笑，我轻轻地将自己的令牌塞进了她的袋中，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令牌，你可以凭它自由出入。自己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明明是同寻墨说好，让他接近她，拉拢南宫府势力。但是看到她这般不开心，我实在无法再按计划进行。
苏寻墨来找我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他急急地奔进了王府，开口便是一阵怒吼：“季允翌，你为何把她放了？！”
我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抿茶，眼底是无尽的寒，却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她不快乐。”我淡淡地说。
“所以呢？所以你就放她离开？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若是她被季允砚那帮人捉了去，我们又该如何应对？你一向很冷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朝着我怒吼，却激不起我心中的任何涟漪。此时此刻，我心里想的还是她的安危。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她是否到达了她想要去的地方。
“季允翌！你倒是说话啊！”苏寻墨有点气急败坏。我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深深地睇了他一眼，道：“你不爱她，就随她去吧，这样束缚的是你们两个人不是吗？”
“呵，当时我们制定计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目光一凛，“莫不是你爱上她了？”我一愣，竟然忘了开口辩解。见我默认，他气得快要跳了起来。“季允翌！末攸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置宛儿于何地！”
他一提到宛心，刚刚才坚定下来的心莫名地迟疑了。宛心对我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妹妹看，从未有过其他的感觉。只是，她的病越来越严重，苏寻墨找我，希望我能留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不忍拒绝便答应了。这次苏寻墨再次提起，我不由得又踟躇了起来。
“无论怎样，再让我努力一次，如果这次她还是不答应，我便放她离开。”苏寻墨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他看了我几眼，又望了望茫茫的夜色，眸子深邃了起来。
——如果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或许我就不会这样轻易地答应他。若是能预见今后发生的事情，或许我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但是，正因为这次的选择，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而庆幸的是，就算她伤痕累累，她依旧没有放弃我，放弃我们的爱情。
我不想欺骗她，那日在印江，看到她同阡影楼楼主钦在一起很是亲密，我醋意大发，借着酒劲向她表白，甚至想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但是她说，爱情和权势地位都没有关系，只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我害怕当我告诉她我是季允翌，是当朝翌王爷的时候，她又会认为我是在别有用心地接近她。我已经说服了自己去坦诚对她的心意，我不能再允许我们的感情受到任何的威胁，一点点的风险都不行。如此一想，我便没有告诉她的是真是身份，而她对我说，她心里最美的爱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一刻，我动容了，因为母妃也曾经这般同我说过。只可惜，父王没能给她这样的感情；我希望我可以给她。
当她识破我的身份的时候，我不安，恐慌，深怕她会离开我。但是，当我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她又一次原谅了我。脆弱如她，竟然一次又一次接受我的道歉，让我情何以堪。
“落儿，做我末攸然的妻子，可好？”
“如果可以，我只愿是‘末攸然’……”
“落儿，做我的翌王妃，他朝再做末攸然的妻子，好吗？”
我冲进大雨中，紧紧地拥住她，吻她，不想再让她被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不顾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我一字一句，想要抚慰她受伤的心。可是，我却还是只能给她这样一个没有期限的承诺。她伸出手抚摸我已经全湿的脸，嘴角勾勒出一丝温馨的笑容。
她说，攸然，我愿意等你……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我内心的愧疚、悔恨、感动全数倾泻。这个时候的我，肩上还负担着国于民的重任，还不能给她一份她想要的爱情，但是这一刻，我在心里发誓，我季允翌，末攸然，这一生一世，定不负她。
——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