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尝试的第一种进攻,依然是工程体流,这里虽然冒着会增强对方的风险,但只要能够分解眼前的大团,后面的个体残形的强弱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她集中精力,开始凝聚,策动自己的力量,对准眼前的云雾,看准了其中相对稀薄的部位,果决地发射了两道强劲的工程体流。
获得了之前吸收的那部分残形所带来的力量,现在她的攻击强度已经明显要比第一波进攻的时候要强大很多,虽然同样是工程体流,这一次的速度和密集程度都远远高于那时。
而这一点也确确实实的反应在了眼前的云团身上。
安的攻击命中之后,云雾之中出现了两道显著的缺口,整个的形体也开始变得不连贯起来,之前所看到的那种人影的剥离现象也变得频繁了许多。
看到自己的进攻有了成效,她果断又趁胜追击,接连发出好几道工程流,试图将云团完全割裂开来。
这是她犯的第一个致命错误。
这些攻击乍一看是非常有成效的,本来聚集成了一个近乎均匀的整体的云团,现在已经被分裂成了好几个大块,而且明暗不均似乎随时都要碎裂。
但经过一段短暂的等待,安所期待的分崩离析彻底瓦解的现象并没有发生。
眼前分裂开来的云团们,在明暗交替了一阵之后,开始像呼吸一样收放起来。时而扩散成模糊的一大团,时而又收缩成小小的一个亮点。
不仅如此,在“呼吸”了一阵之后,本来分裂的几个小团又融合了起来,而且这次融合的整体,跟之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只是一个浅色的雾气团块,一人来高,像一个呼啦圈一样环绕着安的四周,缓慢的蠕动着,伴随着难以辨认的呻吟。
现在,安眼前的完全就是另一个东西,不再是像呼啦圈一样,围绕着自己盘旋的云团,而是一个带着一些粗糙边角的球状物,这个球状物的表面上能清晰的看到明暗不一的区域,在飞速的变换着,而且就像雷雨云一样,能够时不时地看到内侧有什么特别明亮的东西在不断的闪动。
同时,这个东西的声音也跟之前不同,已经完全不能够用呻吟来形容了,现在安眼前的怪物,如同高龄的老人长时间没有喝水,用自己干枯而乏力的喉头全力的抽搐着所发出的嚎叫一般。
但老人的嚎叫可以用一杯水来安抚,而眼前的孼物,则渴望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看到了眼前情景,安心中顿感不妙,她知道眼前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一旦完全成型,她的生存机会就会随即跌落谷底,而随着她自己的死亡,将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其中第一个,就是这个东西,眼前的这个可怕的孼物,在吃掉安之后,将会变得更强,或许会强到可以脱离这个兽丘的束缚,将会开始对Z村形成威胁。
一个两个村民的血肉将会是敲响对这里发生过的暴行的复仇号角的最好选择。
而在那之后的事情,安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之前安还是为了自己,为了羽才,为了许凡而战斗。
那现在,她肩上的负担已经又加上了Z村为数不少的村民。
于是,她马上又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
她开始试着操控眼前云团内的工程体,开始试着弄明白眼前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由什么样的结构,有哪些薄弱点,有什么地方,可以作为下一次进攻的切入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毕竟如果知道了敌人的情况,自己下一步的决策就会好做很多。
但她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就是工程体所构成,如果将自己的意识接入了眼前的团块,这个通道对于安的状态而言,将会是一扇双向门。
在安聚精会神的试着驱动团块中的工程体,想要弄明白对方的组成结构的同时,她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是一种冰凉而锋利的感觉,在安的心里,某个深处,某个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未注意过的角落里,突然就出现了,而且一旦出现,就如同肿瘤一般,疯狂的生长着,扩散着。
这冰凉而锋利的肿瘤很快侵袭了安的神智,将她原本完全集中在敌人身上的注意力全部拉回了内部,尽管此时她已经全力切断了与对方的链接,但这次行动的余波仍在留在她的体内,她不得不再一次为了自己的心智存续而战。
尽管战场是自己的体内,但很不辛,这场战役当中,她明显是劣势的一方,这些负面的情绪与恶念仿佛迷宫一般,将她的意识严严实实地困在了战场的一角,然后迅速开始向外扩张,侵占她的身体。
寄宿在灵魂上,冰冷而锋利的肿瘤开始一点点的攻城略地,而安本身则被彻底隔离开来,完全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的肆虐。
现在完全无法反抗,但并不代表安没有在思考如何开始反抗。
眼前的情况来看,从安建立的操控通道当中过来的并不是对方实体的某一部分,因为安没有感觉到一个主观的意识,而是只有不断蔓延,近乎毫无主观性的负面情绪。
那种其实无缘无故,然而自己一定会不断的找,而且最终总能找到一打各种风马牛各不相及原因的那种不安。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肯定在链接切断之前,对方到底在自己的体内到底侵染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自己还没有感觉到的部分。
但她也没有时间细致的再去感知那些了,且不说面前还对着敌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连自己的意志都要保持不住了。
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情绪癌症给根治。
就像其他所有的其他不安一样,这个东西肯定也有一个出发点,一个零号病人,一扇没有锁好的后门,一处结构薄弱的堤防。
迷宫,封闭,受困。
这是安眼前的线索,也是她能够从这个癌症当中感觉出来的仅有的东西。
……
唉。
看来灵魂也可以叹气,至少安刚刚就做了那样一件事。
这答案其实一直就摆在她的眼前,但她确实不想承认。
孤独。
虽然站在闹市里,但仿佛自己被透明的墙隔开了。
虽然在跟亲近的老友说笑,嬉闹,但所有的热情都只到皮肤下面3毫米处就为止了。
虽然跟那个人朝夕相处,但心里的一千句一万句话,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真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