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孑感受得到他的无助和悲戚,却只能轻轻拍打他的背。
“池令,你很清楚,都是无用功了。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想留着最后的时光去陪你。我忍了这么久,能忍到最后的,放心。”
“我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你不能这样…我求你,去医院好吗?我们去做化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我们做十次。”
“只要你答应我去医院,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满足你好不好?”
苏孑轻轻推开他,撸起袖子替他擦着眼泪。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哭起来也是很痛的。
“池令,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好吗?你已经做得很好,我很感激能遇到你。”
“那你…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切除好肿瘤,都是我的问题…”
“不,不是你。你已经很好,这是我自己的命。”
“池令,我不想哭,别让我哭好吗?这次是我求你。”
池令终于敢去看她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要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又锁在心里的至宝。可如今,她就像一阵烟,很快就要离开。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我不能答应你。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的,你相信我,我求你相信我。”
苏孑觉得有点头晕,虚弱地笑了笑,还没开口却已经晕过去。
“恩惠!”
池令最后还是没能扭得过苏孑,选择了一直陪在他身边。
现在他们之间的日子,越过越少。
只要秒针转动一下,池令就害怕一分。害怕他随时会离开。或许就是下一次秒针转动时。
苏孑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吃不下东西。不管江令怎么努力去研究菜品,她都没办法下咽。
看着那孩子渐渐骨瘦如柴,池令除了把他抱紧,却找不到任何方法。
这段时间他已经引进了对这方面有帮助的各种药来给她,也整日里托着各种人帮她找治疗办法。苏孑知道他没放弃。
可骨头关节疼得她已经不能动弹,就连抬手都吃力。
苏孑现在就像个废人一样,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她觉得现在活得很累但却幸福,她不算累,池令却比她更累。
只要和她有关的,池令全都自己来。家里原本的几个阿姨也被辞退了,现在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原本是很美好的生活,现在却带着一丝凄凉。
看着池令努力得越多,苏孑的愧疚就多一分。
她知道池令一直在恨自己,恨他自己没能救得了他,但苏孑没有说,谁都救不了他。
她现在都是数着日子过。
这一个月,比十年还长,却比一天还短。
长到她又是想让彼此解脱,短到她恨不得再经历一轮。
她想死的时候,池令只想留下她,哪怕多留一秒。
一秒也好。
晚上池令已经抱着他熟睡,只能轻轻拉住她的手,却仍旧搭着她的脉搏。
池令眼底深深的黑眼圈苏孑不是看不见,但她只能选择忽视。
“滴。时间已到,距离离开还有十五分钟。”
苏孑像是解脱又像是眷恋地闭上双眼。
“恩惠。”
“怎么了?哪里疼?”
“没有,我不疼。”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池令对着她轻轻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恩惠,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我没能给你你想过的生活。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我想过的生活就是有你啊,你都满足我了。”
“池令,你不要自责,没人比我更清楚,我跟你在一起有多高兴。你很帅,很好看,虽然冷冰冰的,但我就喜欢你这一款。”
“所以答应我,以后也别对其他人笑,我会不高兴。”
“我这辈子除了你,哪里还有其他人。”
苏孑想对他笑笑,可她知道自己现在,笑起来应该很难看,只好忍住,不能在最后的时候还给他留下那样的自己。
“池令,我真的很感谢你的一切。真的,不骗你。只可惜,让你留下阴影了。”
“以后你不用再迁就任何人,一定要做你自己,过你想过的生活,做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你比我大这么多,比我先来到这个世界,所以这一次,让我先走。”
“我替你去探探路,你一定要慢点来找我。”
“路上小心,一路慢走。”
“好好活着。”
“还有。”
“我是真的很爱你。”
“滴。时间到。”
池令看着她缓缓壁上的双眼,嘴角含着微笑去抱她。
“我终于可以抱一抱你了,这么久没抱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关系,明天替你补回来。”
“好久没睡好了吧。这一次可以睡到我来叫你。”
“恩惠,梦里也要有我,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因为你最后还是骗了我。”
池令终于可以不顾及她的伤而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即使她的身体在渐渐僵硬,即使她的体温逐渐消失,可什么也不能阻挡她继续爱她。
送走尹恩惠以后,池令坐在外面晒太阳。
“今天天气很好,你那里应该也是吧。”
“我是个医生,这辈子救了很多人,却没能救你。上帝还真是讽刺。”
“医者,连自己一生所爱尚且不可救赎,又怎能去救其他人?”
“所以恩惠,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吧。
半生所学,无用。半生爱你,无果。”
“这辈子,我终于还是亲手送你走”
“所以下辈子,你必须亲自来接我。”
“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