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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在东城巡视了三天,东城的百姓见到摄政王妃,无不激动万分。

目前京中争夺皇位的各路兵马斗得激烈。

摄政王的拥护声越来越高,其次是端王上官凤玄,而在这群人之中,暗地里还有一些人马在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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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城知府。

“不悔......不悔......”

睡梦里的雪衣梦见不悔浑身鲜血淋漓,这样的噩梦,自不悔夭折的那天起便一直缠绕着她,梦里,她无助的大声哭了起来,夜色里,只听她不停的叫着不悔的名字:“不悔!不悔!”

“雪,醒醒。”

“不悔,不——”

噩梦惊醒,那种梦醒后的失落感如挥之不去的网网着雪衣悲恸的心,那恨便从每一处网缝里溢出,充满她的四肢,充满她全身。

“雪,只是做噩梦,没事了,没事了。”

床头坐着一道身影,上官凤澜将她抱在怀中,她嘤嘤的哭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凤郎,我梦见不悔浑身是血,我梦见她在喊我,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啊......”

上官凤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将心里的苦痛都哭出来。

雪衣哭了一会举着泪眸,退开身子看着他,“凤郎,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

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怎么不叫醒我。”

“看妳很疲惫的样子,想让妳安稳的睡,只是妳做起了噩梦,不停的呓语,发着冷汗,我才把妳唤醒了。”

丧女之痛对雪衣造成了莫大的打击,这一双孩子得来不易,在边关吃了多少的苦头,战场里分娩,在不悔末离的身上,更是有着上官弘宇的牺牲在里头,如此,所以在雪衣的心里才会更加重视这一对女儿。

雪衣见上官凤澜眼窝深陷,想来这些日子忙得连觉也不曾睡好,形容很是憔悴。

“既然这么累,何必赶着过来看我,我,我又不是不回宫了。”

“因为我想妳。”

他直接道出眼里深深的浓情,吻住了她的唇。

“因为我想抱着妳睡。”

“你是偷偷潜进来的?”

“如果从正门进来,只怕一晚都不得安宁。”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所有的疲累仿佛都消失了,只要感觉她还在身边,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才能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与日俱增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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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无光,风声吹在树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格半开,传来一道咕咕的叫声。

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被风卷在窗台上,发出低低的咚地一声响。

雪衣轻轻拨开上官凤澜的手臂,经过一番欢爱,他真的是累极了,一下子睡得很沉,鼻息均匀,眉眼间的英姿,那绝美的轮廓看得雪衣如痴如醉。

她光洁着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裳穿上,披上披风,为他掖好被子后悄然走出了房。

她来到阿碧的房间,推门进去,门后头,阿碧一身夜行衣装扮闪了出来。

“公主。”

“方才我还担心妳万一回来被凤郎撞见,若他看到妳这身装扮,定会追问了。”

“公主放心,我听见房里有——”

阿碧嘴快,说了一半陡然红了红了脸,忙将话锋一转,“我,我想定是王爷悄悄来了,所以没有出声先回了房,又怕妳担心我是否回了,所以才扔了个石子告诉妳。”

阿碧悄然出去完成雪衣交代的事,不想回来潜到雪衣房外,听得里头隐约传出男子粗哑的喘息,她自是听得出里头正有一番恩爱,当下便放下敲门的动作退了下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雪衣低声问道。

阿碧望一眼窗外,凑上来低声回答说:“我照公主的法子做的,乘着七王府正乱,让一群流民闹事,然后我易了容,扮成婆子进府,那白蝶双将姝儿交给下人顾着,我才轻易将姝儿带了出来。”

“人在哪?”

“东郊一户人家里。”

“阿碧,谢谢妳。”

“公主,那白蝶双真的会来吗?她上一次可以不顾姝儿的死活,这一次......”

“放心,她会来的。”

一种叫做恨意的焰火在雪衣的眼底燃烧,一种透彻的冷意凝固在她心间,为不悔报仇的执念在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深深刻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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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又是一大清早天未亮,上官凤澜便已经起床离去。

鸟雀喳喳啼鸣,丝丝清凉的晨风从半开的窗洞里吹了进来,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这恬静的早晨,让雪衣恍惚觉得,外头还是如往常一样繁华热闹,并没有被死亡的阴霾笼罩。

她刚一睁开眼,头顶印入眼帘的是一簇娇艳欲滴的花束。

那花束还沾着露水,用丝帛绑着,插在勾帐幔的银钩上,雪衣取下那花束,不自觉浮上笑容,闻着淡淡的花香,像是被他的臂膀轻轻包围。

虽然只是一束院子里采的野花。

但看在雪衣眼里,却比这世上任何花朵都要美丽动人。

当阿碧推门进来,雪衣还捧着那花束犹自发呆,阿碧走近了一瞧,只见雪衣面上挂着泪痕,晨光照在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那墨色氤氲的水眸里像是透着一股悲凉。

阿碧浑身一震,忽然间便有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公主那眼神,好像是......带着一种永诀?

“阿碧,今天出去把我们要用的东西买好,大概明晚就可以出发。”

“可是我们出去几天,要怎么瞒过那些侍卫?”

阿碧知道,雪衣是要前往东郊的那户人家,想必此时,那白蝶双已然发现姝儿不见了。

“晚饭过后我会称病,避见任何人,让妳准备的人在里头假扮我们,那些侍卫也不敢闯进来,等到他们发觉,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阿碧忽然接道:“那,小妹和宝珠她们主仆怎么办?”

阿碧这一提,雪衣才忽然想起公孙小妹来,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公孙小妹这几天都不来找她?

雪衣想得入了神,此时门口光线一暗,两名丫鬟慌慌张张连通报都未来得及,便径直的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雪衣见那丫鬟神色紧张,心知是出了事了。

果然那丫鬟战战兢兢跪下,“启,启禀王妃,奴婢刚才早起去伺候郡王妃起床,发现,发现郡王妃不见了。”

“不见了?”

雪衣狐疑的一眯眸。

“奴婢,奴婢们一进院子,见房门是半开的,走进去一瞧,郡王妃不见了,奴婢只当是郡王妃上别出去了,后来一找,连郡王妃的丫鬟也不见了,然后在房里发现一封信。”

有一丫鬟手里递出一封信,交给雪衣,“就在这。”

阿碧接过信,雪衣拿了信打开来看。

——姐姐,原谅小妹的不辞而别,小妹实在放心不下莲哥哥,想去找他,又怕姐姐因顾着小妹的安危而不让我离开,这些天看着东城越来越多的难民,小妹心中委实惊慌,寝食难安,所以与宝珠连夜走了,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必牵挂,公孙小妹留。

雪衣看罢那信,让那两名知府上的丫鬟先退下了。

“公主,小王妃只怕是去找小王爷了。”

阿碧开口说道。

“嗯,她的确是想去找重莲。”

“公主,既然如此,倒也正好,我们也不用去想如何找借口了。”

雪衣心中虽明白阿碧的话,她却没想到公孙小妹会为了上官重莲而什么都不顾,只怕这傻丫头是想去上官重莲所管辖的兵营里打探消息,担心兵营里也染上了瘟疫。

可是今时今日,帝京街上到处人心动荡不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外头,也委实危险。

只是阻止是不可能了,公孙小妹对上官重莲的那份执著也让她不得不感动,或许让公孙小妹去到上官重莲的身边才是好的,还能就近照顾重莲。

第二天傍晚十分,用过晚饭后雪衣回到房间。

房间里早已有阿碧找来的女子等候。

雪衣和阿碧匆匆用白天做出来的易容水易容,又换了一身知府里的丫鬟装,然后轻易混出了知府府邸。

阿碧备了马,两人匆匆赶到东郊,彼时已是戌时二刻。

夜色深深的东郊月明星稀。

一处以栅栏围住的百姓家门前,雪衣和阿碧顿住了脚步,只见那泥地上伏着一条黄狗,黄狗呜呜的哼哼着,像是有气无力,又像是在垂死挣扎。

再看屋子里,一盏灯火昏昏暗暗,还未走到大门前,便闻得几声模模糊糊的咳嗽声。

两个人皆敛气提神,提高了警惕,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吱嘎——’

那半阖的木门缓缓推开,木门转动的吱呀声在这夜晚里格外突兀而清晰,阿碧走在前头,转进内屋。

“公主!别过来!”

里头陡然转来阿碧的惊呼,但显然没有制止雪衣的脚步,反而让雪衣急急迈上几步闯了进来。

“公主!不要过去,他们感染了瘟疫!”

阿碧用力拦下雪衣靠近屋内,那屋子里的床上和地上躺着一对约莫四十多岁的山村夫妻。

昏暗的油灯下,只见面上和露出的手臂上都布满了红色的疱疹,气息微弱,眼若死灰,形容枯槁而吓人。

雪衣捧着突突跳动的心口,忍不住有些泛呕,奔出屋子,伏在大门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后阿碧退了出来,雪衣回头,两人四目相交,似都同时想起了什么。

“姝儿?!”

刚才的屋里没有看见姝儿的身影,两个惊觉的同时奔进另外的房间寻找。

没有!

没有!

屋子里不见姝儿的影子。

两个人心中皆不知是何滋味,就在此时,从屋子后头传来隐隐绰绰的哭泣声,后院里,夜色下踉踉跄跄从角落里走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

“呜呜......呜呜......娘......娘亲......”

“姝儿怕......娘亲......”

“呜呜......”

咚!那小身子一个不稳跌趴在地。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哭得人好不心疼。

阿碧为了谨慎起见,让雪衣原地站着,转身进去拿灯。朦朦胧胧的夜色,雪衣看着那趴在地上呜呜哭得伤心不已的姝儿,忽然一下魔症了。

如果不悔没有夭折,会不会长大了也如此唤她娘亲?

不悔在地下会不会孤单害怕?

不悔会不会也在黑暗里哭泣着唤她?

不悔!不悔!

“不悔————”

黑漆漆的院子里,雪衣奔上来,一把将姝儿从布满灰尘的地上抱起,捧着姝儿摁在心口,眼里泪也滚了出来:“不悔乖,不悔不哭,娘亲在这,娘亲在这里!”

“呜呜......娘亲......”

“不悔,娘的好不悔,娘对不起妳,娘没有保护好妳,是娘的错,是娘的错,娘在这里,娘再也不会让妳离开娘了......不悔别怕......不悔别哭......”

院子里一大一小哭在一起,小的哭得让人揪心,大的更是哆哆嗦嗦错乱不已。

当阿碧找到油灯出来见到这一幕,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灯。

公主太可怜了!

阿碧忍不住也滚出热泪。

看着雪衣把姝儿错当成自己的女儿,阿碧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她是清醒的,她没有忘记雪衣怀里的是那白蝶双的女儿,没有忘记白蝶双带给雪衣多少痛苦,没有忘记杀死不悔的人就是姝儿的娘!

“公主,不悔郡主......已经没了,妳怀里抱的,是蝶双的女儿啊......”

“不是的,阿碧妳看,她在喊我娘亲,她真的是我的不悔。不悔一定是怕了,她一定也怕黑,她哭得如此伤心,是我的错,我的错!”

雪衣紧紧抱着姝儿不肯松手,激切让她暂时失去了理智。

“公主,不悔郡主,死了!”

阿碧放声一喊,雪衣浑身一震。

“死了?”

“公主,振作一点,不悔郡主不在了,妳怀里抱的是蝶双的女儿啊,妳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了?就是要为不悔郡主报仇!”

阿碧声声俱烈,不悔的死也让她恨极了蝶双。

她是一路看着雪衣受苦,艰辛的八月怀胎,在浴血的战场上九死一生早产下这一双可爱的双生郡主。

她们的生命带有太多的故事和辛酸。

她们的生命承载了太多的牺牲和付出。

小郡主的死,不仅对雪衣打击巨大,对阿碧又何尝不是。

她把雪衣的命当作自己的命,把小郡主的命更是当成自己的命,不悔真是因早产夭折或许还没有如此大的悲恸,可不悔却是被蝶双用毒害死的,小小的生命就这样被毒害了!

她怎能不恨!

雪衣怔怔的抱着姝儿,怔怔的看着姝儿,怔怔的听着姝儿在她怀里呜呜的哭泣。

真的不是她的不悔。

她的小不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悔不会回来了......

“阿碧,抱着孩子。”

雪衣的话语陡然一下冷若寒冰,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她把姝儿递给阿碧,眼一阖,深吸一口气,走出这后院。

“蝶双,妳不该伤害我的孩子,妳不该!”

雪衣对天长唤,痛苦的跪倒在地。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连一个女婴都不放过,蝶双,我好恨!”

“公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看来咱们得另外寻个地方。”

阿碧抱着姝儿走过来,“所幸姝儿并未染上瘟疫,咱们另寻个地方,只要将那白蝶双引了来,就可以为不悔郡主报仇!”

“报......仇?”

雪衣怔怔的起身看着阿碧怀里的姝儿。

姝儿呜呜的抽泣着,哭得声音嘶哑,涨红的小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两颗夜明珠,紫红的嘴唇哭得有些发肿,鼻涕泪水淌了一脸,伸着小手腾空去抓雪衣,茫然的哭喊着:“亲......娘亲......”

不!

她不是她的娘亲!

在眼前的,是蝶双的孩子,是蝶双害死了她的不悔!

既然要报仇,为何不......

也让蝶双尝尝真正失去孩子的惨痛滋味?!

杀了——姝儿!

杀了她!

杀了她为不悔报仇!

把姝儿杀了!

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不停在她脑子叫喊,仿佛一下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控制着她满腔的悲恸和恨意之火!

她无法控制的,甚至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拔出腰间匕首,不知不觉对姝儿伸去。

阿碧抱着姝儿,看雪衣眼里的神色从呆怔到幽暗,再到浑浑噩噩的泛起杀意,又看雪衣拔出匕首对着姝儿横过来,心中惊诧不已。

她抱着姝儿退后一步,“公主!”

这一声喊,激醒了雪衣,雪衣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握的匕首上。

姝儿的哭泣声惊天动地,阿碧眸泛冷色,定定的说道:“公主要杀姝儿报仇,不用脏了公主的手,让阿碧来替不悔郡主报仇!”阿碧说话间空出一臂,夺下雪衣手里的匕首。

她只当雪衣是要杀姝儿报仇,但她不能让雪衣下这个手,这样的事,只有她来做!

“阿碧,不要,住手!”

就当阿碧将匕首对准姝儿,那匕首寒光一闪,晃了雪衣的眼。

雪衣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冲上来夺下姝儿。

阿碧被雪衣推得一踉跄,把匕首随着手一晃,在雪衣手背上划了一刀。

“啊!公主!”

阿碧将手里刀一扔,急得了不得。

“阿碧,放心,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道小伤。”

雪衣忙着安慰阿碧,稳稳的抱着哭得哽咽不止的姝儿,那圆圆的眼睛里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害怕,泪汪汪的瞅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那可怜的哭声一下又揪紧了雪衣的心。

“乖......姝儿不哭了......娘......娘亲在这......姝儿别怕......”

雪衣哄着,声音里带着哭音。

她红着眼眶看着阿碧,手里不停拍着姝儿的后背安抚着。

她刚才居然产生了如此可耻的念头!

她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可以也跟蝶双一样做下这罪恶的事!

“公主,对不起......”

阿碧从雪衣清醒的眼神里看到了后悔不迭和惊愕。

“阿碧,我知道妳是为了我。我若真要妳杀人,不管是谁,妳都会为了我去做。这不怪妳,错的是我,是我刚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阿碧,我,我刚才有一刹那是真的想杀了姝儿替不悔报仇,幸好有妳在,才拦住了我!否则......否则......”

雪衣手臂微微颤抖,更用力的抱紧姝儿。

她捧着姝儿泪花邋遢的小脸蛋,如雨般的吻落在姝儿眼上,鼻上,额头上,吻着姝儿的发连连柔声安慰:“姝儿不怕了,姝儿乖,不哭了,咱们这就离开。”

姝儿哭得累了,渐渐趴在雪衣的肩头沉沉的睡去,一双小手牢牢的捉着雪衣垂在两边的长发怎么也不肯松手。

“公主,那蝶双?”

雪衣恢复了沉静的脸色,咬咬牙,说道:“不悔的仇不可不报,孩子虽是无辜的,但蝶双一定要为不悔的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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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了这处村子。

一处东城的镇子上,此时已近凌晨,阿碧敲了几家的门,终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这一路雪衣和姝儿都有些疲累,靠在马车里昏沉沉睡了一觉,到了客栈,阿碧给了小二足够的银两,那小二立刻烧了一大桶子热水来。

“公主,让我伺候妳跟姝儿洗洗吧。”

阿碧拿了浴巾抱过熟睡的姝儿,动手褪下衣裳,三人忙活了一阵,将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回。

累了,三人都睡下。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雪衣醒来的时候,阿碧已经将午膳都备好了。

阿碧过来哄起姝儿,雪衣正在洗簌,只听阿碧哄了一会,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好!”

雪衣忙就丢下帕子走了过来,掀开头顶的帐帘子,“阿碧,怎么回事?”

不用阿碧回答,雪衣已经从阿碧掀开的被褥下,看到姝儿撩起的衣袖下面,那手臂上印着些红色疹子。

雪衣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阿碧先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真糊涂!姝儿被那一对夫妻带了几天,怎么可能没感染,只是还没发出来罢了,我,我应该抱着姝儿,让姝儿跟我一起睡......一起睡......”阿碧碎言碎语的喃喃个不停,然后用力握紧雪衣的手臂,撩起雪衣的手臂来看,看了手臂后又自己将雪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阿弥陀佛了一遭,又赶紧的道:“不行,我得立刻烧热水来给妳擦身体!”

“阿碧,妳先别急,先让我看看姝儿的情况再说。”

“不可以!”

阿碧厉声阻拦,“公主,姝儿显然已经被传染了,我不能再让妳接近姝儿,妳,妳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末离小郡主怎么活,王爷该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让妳再靠近姝儿!”

雪衣也犹豫了,退了一步。

她不是不怕的,可是真的要这样丢下姝儿不管吗?

雪衣犹豫间,阿碧已经将她推出门外。

她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却在门关上那一刻,听见屋子里姝儿呜呜的哭声,和那一声声娘亲,她看见床上姝儿挥动的小手,姝儿坐在床头,眼神惊恐而无辜,一直瞪着门外的雪衣。

她做不到!

弃之不顾她真的做不到!

这种痘疹类的瘟疫并非是无治的,她既有学过医道,更不能贪生怕死而将一个孩子丢下。

这就像是,要她活生生看着不悔死在她面前一般,想到不悔的死,雪衣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推开门又冲了进来,“阿碧,我们不能不管她!”

阿碧急得脸都青了,“我知道公主心慈,公主说不丢下她,那就不丢,但我不能让妳接近姝儿,要做什么,都让我来做!”

雪衣握着阿碧的手腕,试着劝说道:“阿碧,我指的不丢下,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我要治好姝儿的病,她的病刚发,还有治愈的机会。”

“治,治好?”

阿碧似乎听到了什么惊疑的事,“公主,这瘟疫一旦传染上,从来没有人能活下来的,这是灾难,是阴司里的恶魔!”

雪衣了解阿碧的惊疑,史上多少的瘟疫造成无数的死亡。

这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无法治疗的恶魔。

可是她带着叶雪的现代记忆,又懂得一手医术,便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极力挽救一条生命,虽然她也没有把握,虽然她从没有做过,且即使有医治的法子,也未必就能救活姝儿,治好的几率是很低的,且自己与病人接触,也容易感染上。

但是她已经铁了心,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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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让开——让开————”

“小姐,当心!”

街道上,宝珠一把拉住公孙小妹,将公孙小妹拽到街道一旁,迎面一辆飞驰的马车几乎将她二人撞倒。

“这到底是怎么了,连赶马的也不正常。”

宝珠很恨的瞪着那远去的马车念叨了一声,忙扶着公孙小妹打量,“小姐,妳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

公孙小妹捧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摇了摇头,“宝珠,我没事。”

宝珠松了一口气。

快三天了,她二人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快到上官重莲所在的兵营了。

两个人此时都是一身普通的男装模样,但即使如此,旁人还是一眼看穿是个女子,只是做这样打扮行动较为方便些罢了,因此也未改口。

“小姐,小姐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小姐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三天没吃东西了。”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一群的流民围了上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路街上到处是这样的流民。

公孙小妹微笑让大家别挤,“别急,大婶,我这还有馒头,妳拿了给孩子吃吧。”

“宝珠,把我们包袱里的吃的拿出来吧。”

公孙小妹纯净的眼眸睇着宝珠。

宝珠一张脸气呼呼的瞪着一干人,皱着眉恼道:“哎呀小姐,妳这一路已经施舍了几遭了,我们的包袱里哪里还有吃的,没了!”

“鬼丫头,我明明瞧见了呢,快把馒头拿出来与大家分了吧,妳看他们多可怜。”

公孙小妹要来夺包袱,宝珠气得脸都绿了,可又拿公孙小妹没办法。

包袱还未到公孙小妹的手里,那一群的流民一拥而上,将包袱抢下,顿时场面你争我夺,那大婶抱着孩子被连连踩了几脚差点撞翻在地。

“小姐,妳看妳看,他们都已经失去理智了,妳倒好,一路做慈悲菩萨,现在连我们的包袱都被抢了,这下真的是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一起饿肚子吧!”

宝珠撅着嘴,两颊气嘟嘟的。

公孙小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忙将那大婶接住,从袖里掏出一个烙饼,“大婶,这个给妳,快让孩子吃吧。”

“诶诶!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那大婶连忙的叩头谢恩,将饼递给自己那五岁的孩子。

宝珠看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小姐!妳,妳居然把自己藏的那份都拿出来了,妳打算让自己怎么活着去见小王爷!”

“不过是些吃的,有何要紧,妳没看他们都饿得快不行了吗,何况我们就快到兵营了,找到了莲哥哥,就有吃的了。”

公孙小妹微笑道。

宝珠头疼的唉声叹气,“小姐,妳心地太单纯了,在这种时候,我们哪里救得了所有的人,难道也要将自己的命搭上不成。”

公孙小妹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搡了一把宝珠气呼呼的脸,“宝珠,娘亲生前曾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多救一个,这世上就多了一个人活,难道妳不觉得开心吗?”

“开心?!”

宝珠不能苟同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然间冲上来一群流民,邋遢男子一把夺过那大婶手里握的烙饼,“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一边喊着,一边在拥挤争夺的人流里将那饼一口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啊!我的饼!还我的饼!了不得了,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呀!”

那大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同时间,一群的灰头土脸的流民将公孙小妹包围,肮脏的手往她身上搜吃的,“小姐行行好,给口吃的!给口吃的!”

公孙小妹没有遇见如此疯狂的流民,连衣裳都几乎被撕扯得零落不堪,吓得尖叫,“不要这样,我没有吃的了,我真的没有吃的了!住手住手!不要!啊!”

衣裳被流民撕裂,宝珠急得直跳脚,也被一群流民围着脱不得身。

一仗远的街道上疾驰着一匹骏马,那马冲过来,掠过一抹身影,半空里马鞭抽动,将那一群流民挥开,惊吓无助的公孙小妹直到落入一堵胸膛,还不停的挥着手扑打:“不要!不要!我没有吃的了!不要扯我的衣裳!”

“小妹!小妹!是我!别怕!”

一连串的呼喊让公孙小妹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睁开眼睛,盈盈的泪一下滚了出来:“莲哥——”

这一声未喊完,只听头顶一声怒喝:“妳怎么会在这!”

“我......我......”

她无法说出口,她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想来看他。

“宝珠!妳是怎么看着妳家小姐的,帝京如今这么乱,妳们手无缚鸡之力,如此乱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上官重莲的声音似乎很是生气。

宝珠绞着袖子,支支吾吾,“小,小王爷息怒,是因为小姐她——”

“宝珠,妳没事吧!”

公孙小妹忙出声打断了宝珠,“莲哥哥,你别怪宝珠,她是丫头,自然只听我的,是我拉着她出来的,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帝京街上怎么样了。”

“妳怎么如此任性!”

上官重莲又是冷冰冰一声怒喝。

宝珠撅着嘴不敢吭声,公孙小妹用力揪着袖子里的手指,灵动的大眼睛里难以自制的蓄满一汪泓水,唇角却用力扯开微笑,“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上官重莲把手用力一握,凝着眸将她瞪了许久,压下满心的怒火,解开披风为公孙小妹披上。

上官重莲总觉得欠了公孙小妹太多,想到公孙小妹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心里就有无名的怒火和烦躁。

“走,先跟我去兵营!”

上官重莲握着马鞭转身去牵马,身后传来公孙小妹低低的痛呼声,他疑惑的回头,“妳受伤了?”

“没,没有!”

公孙小妹微笑着摆手,他盯着她,她脸色窘得灰白。

迈出一步,脚裸上剧烈的痛,让她哧一声咬着唇。

上官重莲将视线落在她脚上,上来打横将她抱起。

“啊!”

公孙小妹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一头撞进他胸膛里,他已然抱着她大步朝马走去,她脸上腾起一片潮红,他身上的味道好闻得让她眩晕。

多希望这十几步的路程是一辈子,她靠在他身上微微浮起一笑。

够了,只要能这样靠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

“宝珠,上马!”

上官重莲把公孙小妹抱着上马坐在他身前,对宝珠伸出手,宝珠犹疑了一会,然后伸出手,上官重莲一把将宝珠拉到身后。

刚到兵营安顿下来,上官重莲一边看着她两人吃着食物,他则一边凝着眉头问道:“妳们从皇宫出来的?”

宝珠塞一口面条点头:“回小王爷,是的。”

上官重莲越发凝起了面色,雪衣不会不顾而轻易让小妹出宫,莫非?

“雪衣在哪,她也出宫了?”

公孙小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微笑道:“嗯,姐姐在东城布施,安抚受灾的难民。”

“妳说什么,妳们从东城来的?!”

上官重莲陡然提高的音调让两人都唬了一跳,“是......是的......”

“该死!”

上官重莲咒骂一声,公孙小妹浑身一颤,“莲哥哥,怎,怎么了?”

“这两日各地上报的情况里,东城已经是瘟疫传染最严重的地方,依她的性子,定是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

上官重莲再也站不住了,摔门就要出行。

“莲哥哥,你,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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