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万花楼遇刺,毫无疑问成为这个月里京城最骇人听闻的消息,比之之前三件奇事要来的更加劲爆,更加的让人津津乐道。
大魏虽说前些时日与大辽在打仗,但始终未波及到京城。
更何况京城乃是首善之地,京禁森严,平日里连寻常的杀人案子也极少见,更不要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字号青楼里行刺太子。
当今陛下自然是龙颜大怒,接连罢免了京城府尹与京城守备司司长,更是勒令刑部要尽快找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以示天下。
在天子所在之地,竟然胆敢行刺太子,这等事情实在胆大包天,格外之严重,显然是超越朝廷的底线。
自然而然,大魏这个日益腐朽的庞大机器,在皇帝陛下的推动下运转了起来。
不过一日时间,便确认了凶手是何许人也。
白莲教。
这得多亏了太子随身侍卫徐常。
当时,徐常一人力战四名白莲教淬体境的高手,虽然深中数刀,但杀死其中三人,而且活捉一人。
也就是这人,被抓进刑部大牢,严刑拷打,终于招出是白莲教的诡计,谋划数年,就是为了杀掉大魏的储君,让朝廷大乱。
不得不说,白莲教这一招很是毒辣。假如当时他们真的能成功杀死太子殿下,然后远遁,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太子的死对头二皇子李希平。
二皇子李希平,虽然名字里有个平字,但却是卓尔不凡。不但文武双全,而且精于谋略,更是学富五车,胸有块垒,年纪轻轻就被太学府请去做了讲师。
二皇子与当今太子殿下,俱是皇后解氏所出,一母同胞,而且是双生子,只因李希传比李希平早出生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得了嫡长子的名头,自然而然成了太子殿下,而二皇子李希平终究是与那把宝座失之交臂。
年长后的二皇子自然是愤愤不平,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愈发恶劣,甚至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
明眼人都知道,二皇子巴不得希望太子殿下赶快死了,自己好接替这个位置。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太子殿下遇刺,身受重伤,险些身死,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太子身死后的最大得益者,二皇子李希平。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但大体上京城的百姓,谈论二皇子与白莲教的居多,只是人们对于白莲教三字并不如何熟悉。
因为白莲教从未在京城吸收过教徒,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北方,白莲教几乎都没有活动过。
白莲教总部设立在江南杭州,在江南一带信徒极多,相传白莲教总教主乃是天选之人,是老天爷亲自挑选的武曲星下凡,是来推翻李氏王朝,拨乱反正的。
但事实上却是,白莲教借由信徒大肆敛财,而且作恶多端,多次抢劫各地富绅,甚至强抢民女之事也屡有发生。
不仅如此,白莲教甚至公然谋反朝廷,扬言建立太平天国,曾多次刺杀江南各地知府,成功刺杀知县数十名,让江南几府再也无人敢于上任。
朝廷早就将白莲教视为逆贼,奈何白莲教行事诡秘莫测,多年下来不过抓住几个边缘处的小贼,核心之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到最后朝廷虽然没有放之任之,但力度终究是小了下来。只不过如今太子遇刺,剿灭白莲教一事再次被提上日程,不仅京中守备愈发森严,其余各府都派有无数密探游走追寻,势必要找出白莲教的总坛,将其一网打尽。
重重深宫之中,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格外灿烂,就好像这些耀眼的金光足以照亮这座建筑所有的阴郁与不堪。
长乐宫是当今太子的所居住的宫殿,民间则更喜欢称之为“东宫”,这也是俗称东宫太子一词的由来。
平常的时候,太子会在清晨时去养心殿给陛下请安,其余时间都会在这座长乐宫中,跟随太子少师学习孺子百家与治国之策。
长乐宫的太监和宫女都知道,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从来不会斥责下人,也没有什么恶癖,致以长乐宫的下人们都格外尊敬这位大魏未来的君主,甚至于某些情窦初开的小宫女见了太子殿下都会脸颊绯红,心里小鹿乱撞。
只是今日,这位太子殿下却格外的焦急,甚至是说暴躁。
太子的寝殿在长乐宫最中央的位置,算不得富丽堂皇,但整体建筑风格却格外之大气。
而太子殿下此刻却正在寝殿内咆哮:“救不了!救不了!你是干什么吃的!堂堂太医院副院正,难道连个毒都解不了!”
挨骂之人一身深蓝色四品官的官服,面对太子殿下的怒火,吓得急忙跪在地上,颤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臣医术浅薄,实在瞧不出余公子究竟中了什么毒,这毒……小臣解不了。”
李希传深吸一口气,忽然一脚踹在这人胸膛上,面目狰狞道:“解不了!解不了!你就会说解不了!当年太后老佛爷头疼的毛病,你就治不了,如今余年的毒你还说解不了,朝廷要你这庸医究竟有何用!”
“快给我滚!”李希传愤怒一挥衣袖,那位太医院的副院正大人急忙起身,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恐怕只这一次他就会永远记得。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性情温纯,温润如玉,可他真正面对太子殿下怒火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殿下简直如狼似虎,气势如虹,比当今陛下都不逞多让。
太医院副院正走后,李希传无比焦急的在屋内来回夺步,转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才转身走到床前。
床是梨花木的质地,镂刻有精美花纹,上有明黄色的上等丝绸作为帘子,而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十七八岁年纪,模样尚可,身材匀称,皮肤或许是因为以前日照太久有些微微发黑,但这人此刻却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要不是还有呼吸,那就跟个死人差不太多。
这人当然就是余年。
话说当时余年与司徒芊芊纠缠,被刺中了一剑,剑上的剧毒经由血脉流遍全身,虽然余年最后“干掉了”司徒芊芊,但也是深重剧毒。
正如司徒芊芊所说,此毒发作缓慢,将余年抬到长乐宫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幸亏喂了他一颗宫内至宝九转续命丹,才吊命到现在。
亦如司徒芊芊所说,此毒成分复杂,无药可解。
李希传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余年,轻轻揉了揉眉心,对站在身后的徐常问道:“薛老先生呢?究竟什么时候到!”
徐常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看不出具体伤势,他低头轻声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武当山离京城太远,就算马不停蹄,也最少要到傍晚才回得来。”
“傍晚啊。可是余年他……”李希传觉得脑袋更疼了,尤其是胸口处被司徒芊芊踹的那一脚也在隐隐作痛。
司徒芊芊踹的那一脚,并算不得太厉害,但终究让李希传受了些内伤,只是自打回了宫之后,太医院各种灵丹妙药给喂着,那点内伤仅仅一日就好了大半。
李希传找张椅子坐下,徐常安静的站在一旁,像是鬼魅一般,毫无声息。
“徐常,你的强势如何了?”
徐常轻声笑道:“托殿下洪福,太医院各种天材地宝喂着,如今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李希传幽幽叹道:“可是余年他……如何还能等到傍晚。”
徐常低声劝解道:“殿下不必担忧,余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多半是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
话音刚落,徐常忽然一个夺步将李希传护在身后,冲着窗外冷声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