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门之外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慕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一名管事的声音,应该是听到动静正带了人赶过来查看。
夜隐皱了皱眉,一个弹指,就将人全部都迷迷糊糊地支走了,门外很快又静了下来……
慕南星默默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夜隐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淡淡问道。
“没什么……”慕南星摇摇头,末了又忍不住笑道,“公子这手法倒真的很是便捷,看得我都想向公子讨教一二了。”
控心术她并不擅长,这项道术是针对人心的,施术者本身必须拥有强大到不可动摇的神识和心志,才能入侵和操控别人的意志,而她,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果然,夜隐看着她摇头道,“你不适合,心性温软,勉强施术多半吃力不讨好。”
闻言,慕南星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一桩事来,若不是她抱着侥幸的心态,也不会弄得多出一个“哥哥”来……
等她再抬头,发现夜隐已经朝散落在地的书册走去。
修长的手指逐一捡起地上的书册进行查看,而他的举动似乎再一次触怒了法阵中的庞然大物,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大块头此时又开始发出嘶鸣,两眼瞪着夜隐手中的书册,眼中满是愤恨之意。
“难道……是这书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发怒不成?”
慕南星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不由轻声猜测道。
“既然如此,那就扒开它的头颅仔细找找原因便是……”
这番说辞叫慕南星吓了一跳,不由得睁着星眸望向夜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想哪去了?”夜隐睐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而后,不再理会她,径自转向那疑似太初异兽的庞然大物,随手又打出一个响指,令它乖乖将视线聚焦到自己身上,而后凤眸微眯,定定锁定住对方的瞳孔,很快,那双原本还充斥着怒意的铜铃大眼逐渐平静下来,最终慢慢失了神采,仿佛睁着眼睡着了一般……而夜隐的眼中却是波光流动,聚精会神地攫取着对方眼中的记忆片段,对他来说,翻看别人的记忆就像翻看一本书一样轻而易举……
没过多久,夜隐一个眨眼,将视线调转开来,而这便是结束了读心,随着他的动作,大块头很快也恢复了神志,又开始低低嘶鸣,只是声音听起来似是还有一丝迷糊……
至此,慕南星忍不住扶额,已然明白刚才那句“扒开头颅”的意思……
夜隐很快便揭晓了这庞然大物的身份——
“食火兽。”
醇厚的嗓音淡淡吐出三个字,却瞬间吸引了慕南星全部的注意力。
“公子是说,它是南镜最早存在的……太初异兽之一的食火兽?”
“嗯。”
“真不敢相信……”慕南星讶然注视着那灰色的巨型身影,低喃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食火兽,竟出现在了这里……”
“你应该听说过,当初东镜、西镜大陆位移,最终与我们南镜连接在一起之后,随着东镜人畜、西镜鬼灵纷纷迁徙入境,很多东西都在逐渐融合,渐渐地也就不分彼此了……南镜妖兽也开始学着修道之人走上了修炼之路,而这批始终不愿与人合流的原始妖兽,便被称为太初异兽,一直隐匿在南镜深处……”
天尊创世,将世界分为四块大陆,其形状皆如棱镜,因此称为“四镜界”。为了避免纷扰,四镜界各自为界,互不干扰,人与畜居东镜,鬼与魅居西镜,妖与兽居南镜,而北镜作为天界,则自成一体,历来只有悟了终极道义的神与仙方可踏入,这也是修道者心中的圣地。
只是,一次毫无预警的星象异动,导致四镜界逐渐失去了平衡,东、西、南镜三块大陆最终碰撞在了一起,逐渐演变成三镜合一,也就形成了如今人与妖、鬼等混杂而居的局面。
少数自在惯了的南镜妖兽,始终不愿面对这纷杂之象,便深深隐匿了起来……
“没想到,隐匿了这么多年,这只食火兽倒是开窍了,不仅只身入世,竟还学会了识字看书……”
说着,夜隐挑眉看向慕南星,扯着嘴角问道,“也因此……你可知它为何暴怒?”
他接着提示道,“《妖经》记录了大部分的妖物,哪怕是较为罕见的无名小妖也都囊括了,但——”
慕南星听到这里,忽然灵光一闪,“但却偏偏没有传说中的太初异兽?或者说,没有食火兽?”
“正是。”夜隐略一点头,无奈道,“既然如此,就给它添上一页吧。”莫不是这九天真君是故意的?偏偏漏了太初异兽没记录,却叫这厮在这里等着?
随着夜隐这句话说完,那边,食火兽瞬间便服帖了,鼓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要放它出来吗?”慕南星瞥了它一眼,问夜隐。
“急什么?让它再扛一会儿,差点把本公子的书楼烧了,岂能饶得了它!”
夜隐语气寒凉地应道,而后转身进了阁楼,取了笔墨纸砚出来,将之摊在青砖之上,俨然一副就地补录的姿态……
慕南星哭笑不得,只好应了一声“是”,取过第七卷,翻至本就多出来的空白页,就这么席地而坐,开始磨墨。
夜隐见到那些空白页,额角抽了抽,心下更加肯定九天真君这是有意在捉弄人……
“食火兽,南镜大陆之原始妖兽,今称太初异兽。鸟首猿身并龙爪,以火为食,易怒,怒则口吐焰火,居雷患之地,天敌乃披泽鸟……”
夜隐缓缓开口,将刚才探知的关于食火兽的一切简化成只言片语,说了只给添一页便是一页,定然不会多出半个字……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那一片莹莹白月光,就这么洋洋洒洒地落在这静谧院落中,披着这层薄薄的银辉,身姿婀娜的俏丽女子微垂螓首,纤纤素手提笔而书,心无旁骛,仿佛全副心神都集于笔下,化成丹墨跃然纸上,一笔一划宛如精灵的舞步,飘渺而灵动……
即使白色衣裙落在地上沾惹了沙尘,也浑然不觉,秀挺端庄的姿态,好似坐着的并不是冰凉粗粝的青砖,而是轻纱帷幔的胡床软垫……
不知何时,身旁男人那对狭长的丹凤眸微敛,任由这抹月下倩影清晰地倒映在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