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天的功夫,抱经阁就清了个干净,随后,周老爷子又一股脑儿地将在京的所有事务和产业都处置利索,带着老管家和几个随从、揣着一叠银票,挥挥衣袖,就这么毫不留恋地告老还乡去了。
失踪的道士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到道观里的人发觉两人确实失踪了想要追查时,周府早就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了。
而慕南星没能等到唐玥找来,当时去传话的人还是迟了一步,唐玥已经驾船走了,说是三两个月也回不来,没办法,唐樱便被她带着一同搬进了夜氏宅邸。
摸了摸探出袖口的绯红色小脑袋,慕南星继续百无聊赖地在这座大得离谱的宅院中闲逛。
而逛了这大半天,她对这座宅邸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空。
倒不是说宅子里空无一物,恰恰相反,京中上流人家该有的、时下流行的,宅子里都一应俱全,大到园林构造、格局分布,小到一砖一瓦、酒器茶盏,无不讲究,且每一件都是上品,若不是碍于宅子主人一介书商的身份,宅院的外观故意修得朴实无华,否则,说它是王公贵族的府邸也不为过。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宅子的主人不是一般人,任谁用数百年时间专心致志地去堆砌一座宅子,也能堆出一座金屋来,何况还有云天书楼的雄厚财力做后盾?
所以,当慕南星逛着逛着,看到一片湖光山色就这么贸然出现在院墙之内时,对于宅院之大、占地之广,心里也默默有了谱……
只是,自从她被娄逍领进来,指了一处名为“望星楼”的院落说是给她住便撇下她自生自灭之后,她一路逛过来,大半天过去了,她愣是没能遇见一个人……
若不是宅子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就连花草树木都修剪得趣味盎然,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于一座荒宅之中……
所以,这么一座空无一人的宅院,要她这个管家来做啥?
怪不得当时夜隐说的是“添置”一个管家,可不是添置么,派不上用处,摆着好看的,不就像添个家具似的么……
就在慕南星无语望天,思考着该何去何从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一闪而逝的婀娜身影。
有人?
慕南星好奇地追了上去。
看背影,是个年轻的女子,衣着装扮却瞧着像是个丫鬟,正步履匆匆地朝一片竹林走去。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名女子走得越发快,最后更是跑了起来,一头钻进了林子……
慕南星见状愈发地疑惑,只是见这竹林郁郁葱葱,十分茂密,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又看了看天色,已然是红霞满天,说不定夜隐或娄逍已经回了宅邸,随时会找她……想到这里,便收了脚步,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探手摸了摸袖子。
“唐樱,你替我追上去看看如何?也许是有人误闯进来迷了路了……”
话音刚落,赤焰蛇便一边吐着信子一边钻出了袖口,昂着头看了慕南星一眼,似乎颇为兴奋地领了命,一下子钻进草丛里不见了身影。
……
而直到夜幕降临,仍然不见夜隐或娄逍出现,甚至连个递话的人都没有,慕南星只好坐在自己的房内看起书来,这一看便看得入了迷,也不管肚子里空空如也、粒米未进,俨然一副辟谷的姿态……
就这么看到了大半夜,终究是抵不住困意来袭,慕南星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一手合上书,准备熄灯休息,而这时,一串清脆的铃铛声清晰地从远处传了过来,在这寂静的午夜时分隐隐透着一丝诡谲。
“慕姑娘,公子有请。”
院门外,忽然传来娄逍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
慕南星打开院门,就见娄逍提着灯笼笔直地立在门廊下,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出来了,也只是朝她略微点了点头。
“跟我来。”
就着晕黄的灯光,慕南星跟在娄逍身后,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原本空寂的宅邸似乎多了些声响,经过厨房时,才发现里面一片灯火通明,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忙而不乱,屋顶上方,袅袅炊烟在浓重的夜色中无声无息地随风飘荡着……
“这是?”
“公子的晚膳。”
“……”
这大半夜的……
慕南星眨了一下眼睛,而后被娄逍带到了一处八角凉亭,亭子四周支上了轻纱帷幔,又挂了不少灯笼,还有数根石柱形状的石灯杵立在亭子周围一起照明,即使还未走近,慕南星也能一眼看清亭中端坐的人便是夜隐无疑。
“公子,慕姑娘来了。”
“公子。”慕南星朝夜隐行了个礼,端立在娄逍身旁。
“都坐吧,”夜隐给自己倒了杯酒,举到唇边浅酌一口,“一起吃一点。”
亭子正中央摆了一张石桌,而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佐酒的小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慕南星这才想起自己大半天未进食了,之前倒不觉得什么,此时却忍不住被勾起了食欲,见娄逍已经坐下,也就从善如流,安静地坐了下来。
随后,就见几个厨子模样的人合力抬着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羊腿踏入亭中,手脚利落地以刀剔下羊肉,细致地摆了盘端上了桌子。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现烤的食物被摆了上来,直到再也摆不下为止。
“醉仙楼擅长以烤炙的方式烹饪菜品,我‘借’了厨子回来,不妨一起尝尝他们的手艺。”
说完,手一扬,“叮铃”一声,夜隐丢了一个小巧的铃铛给娄逍,而娄逍看也不看,随手接过,塞进了腰带里。
慕南星眨了眨眼,那铃铛发出的声响,似乎跟她刚才听见的是同一个声音?
等夜隐姿态优雅地举起筷子吃了一口,娄逍和慕南星才跟着举筷,三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饭菜,亭子里一时只能听见细微的咀嚼声响。
慕南星倒也不拘谨,四平八稳地将自己喂饱,酒也没少喝,自斟自饮,淡定自若。
至于要不要自觉一点为她的新东家斟酒,她略微扫了一眼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三个人手边都各有一壶酒,无论是夜隐还是娄逍,显然都早已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倒酒,夹菜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完全没有那些富贵之家需非要有个人在旁边布菜的毛病……于是,她也就有样学样,乐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