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京城百姓齐聚城门口,与文武百官一起等着迎接玄净法师入城,往日那熙熙攘攘的早点摊子、茶楼,此时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影,而他们口中谈论的,依旧是关于玄净法师的事迹。
“当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妖物频出,横行于世,哪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不敢公然作乱?那个时候,道士也不少,可偏偏就是没人能制服它们,反而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间,这些妖物有人形的有兽状的,成群结队的出现,杀人放火、吸人精气,无恶不作……”
“杀人放火?京中的妖物这么凶残?我们那里,妖故意纵火是有的,杀人倒是不多……”
茶楼内,几名宿醉刚醒的酒鬼吃了早点,聚在一起听其中一个人说起当年的事,隔桌一个外乡人忽然插了一嘴,惹来其他人不悦的一瞥。
“总之,群妖作乱时,那帮道士畏畏缩缩、拿不出一点真本事,为数不多的几个能降妖的真人,早早就被官府请了去保护达官贵人,咱们老百姓就只能任由那些妖物欺负,不少人是之前就得罪了妖,结果就被肆意报复……最过分的是那些个妖女,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出来媚惑人,弄得老鸨手里的姑娘都没人光顾了!”
几个人哄堂大笑。
“后来,终于有人能震慑住这些作乱的群妖了,那就是玄净法师!”说话的人两眼发光,“知道吗?我曾亲眼见到玄净法师捉妖,根本不需要作法、投符,只要他一露面,那些妖就先怵了,抱头而窜,然后,玄净法师抬手这么一挥,也不知道使的是什么法术,那妖就一个个倒地不起了,最后被法师的弟子们绑了回去……”
“我也见过玄净法师捉妖,他把一个女妖打回了原形……”外乡人又插嘴道。
那几个人原本想叫他闭嘴,但又忍不住追问道,“是怎么打回原形的?”
“用一根带刺的藤条抽打,那藤条带有剧毒,一般人碰不得,等抽打得血肉淋漓,那女妖便倒地不起了,然后就化作了一只赤狐,死了。”
“哦?居然打死了?听说玄净法师并不提倡杀妖,多数只是将他们惩治一番便驱赶回山林,像这样直接打死的还真是很少见……”
“必定是这狐妖媚惑了太多人,死有余辜吧。”
“老兄是哪里人?怎么不去城门口迎接玄净法师?”若他们几个不是宿醉之下头还痛着,这会儿也去了。
“我在这里等人,约好了的,不敢走开。”外乡人挠挠头,憨厚一笑。
“哦,这样啊……”
几人正说着,外面渐渐的响起嘈杂声,那声势越来越近,不少人已经从各个店铺内跑出来临街观望。
“一定是玄净法师入城了!”
“走,出去看看!”
几个人出了茶楼,果然就见人群簇拥着一队青衣道人远远而来,官员们围在一名面貌平凡但气度出众的中年道士身旁,一路笑脸相向,而那中年道士面带微笑,目光深远,不时朝众人阖首致意,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那就是玄净法师!”人群中不乏激动的,仿佛目睹了神明降临,“法师保佑众生!”
“法师来了,就能替我儿招魂了……”一名老汉在角落里哽咽拭泪,他的话立即引来周围人的追问。
“招魂?招什么魂?”有人不明所以。
“你没听说吗?此次北疆俘虏了我军不少将士,将他们虐杀不说,还用巫术镇住了魂魄,实在是可恶至极,皇上这才请了法师回来作法招魂,务必要令这些战死的将士魂归故土!”
“是啊,法师也是因为这事才同意出山的,听说他都快得道升天了,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能留多久……”
有人听了这些话却暗自皱眉,到底是谁将招魂之事泄露出来的?按理说军情战况是不会对百姓公开的,就算战死将士的亲属收到报送也不会提及招魂之事,如今这些本该是朝廷机密的事却成了街头百姓的谈资?
倚在茶楼二楼窗边的景昇,将楼下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他转身走回桌子,对品茶的夜隐说道,“有人将招魂之事传得人尽皆知了,有什么目的?”
夜隐挑眉道,“哦?这是要让招魂一事无论如何都要如期举行的意思?”
“北疆那边势必是有什么谋划……”慕南星不确定道,“那批生魂至今也没有找到,不知道两者是不是有关联?”
景昇问,“那我们还招魂吗?”虽说阵亡将士的魂魄无法升天确实可怜,但若明知对方挖了陷阱在等着,岂能傻傻往里跳?
夜隐放下茶杯,勾唇而笑,淡然道,“不按着对方的棋局走,怎么破局?判官大人可还等着我们帮他找出生魂的下落呢。”
接着转头对慕南星说道,“不必等娄逍就位了,立即进行招魂。”
“好。”慕南星点头,对方一定以为招魂之事最快也要等到今晚、在玄净法师入了宫并将一切事宜都准备就绪后才能开始招魂,殊不知招魂之事是另有人在做。
景昇在一旁闻言,顿时觉得有些为难,这下子,他是该去围观娄逍所扮的国师如何受到皇爷爷的隆重接见、还是跟着慕南星近距离观看玄妙法术的施展呢?
娄逍扮成国师,虽也时常施展一些让人叹为观止的法术,但那些法术实际上多是妖族擅长的障眼法而已,像夜隐这种真正懂得道术的却不见他出手……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场货真价实的招魂术要施展,他怎么能顾此失彼而错失良机呢?
想明白的世子爷立即屁颠颠的跟着慕南星和夜隐回到了夜氏宅邸。
只是他也不想想,夜公子哪里会让他翘着二郎腿在一旁静静观看他的白狐姑娘忙活?早已定下了活计要他亲力亲为的参与到招魂术当中来。
站在法阵正中间的景昇僵着俊脸,心中既紧张又兴奋,一双景氏特有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其中一边的眼皮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吉是凶……就算他想临阵脱逃,也要看夜公子同不同意了,他强笑着问慕南星道,“不会是要取……我的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