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质疑,宋晚拂先是一僵,随即迅速露出懵懂神情,抬头:“啊?”
宋陵只看着她,忽然叹气,道:“自我从黔州回来,便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晚拂装傻不语。
“从前你性子恬淡,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如今却深谋远虑,手段竟颇为老辣,连我都看不透你了。”
宋陵想着今日所发生之事,仍是觉得惊诧:“今日你我所见之人,乃市井凶豪之首,你面对他们时非但无惧色,还要同他们联手做交易。但是长安黑帮势力一向与官府作对,百姓亦深恶痛绝。我们是世家子弟,又怎能与这些人沆瀣一气?”
“兄长这就狭隘了。”宋晚拂说。
“宋家世代英勇,我作为宋家的女儿又岂会是胆小畏事之辈?至于与黑帮之人联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屠狗辈也有侠人义士。胡小雪他们有深仇亦有大义,只是身在黑道,难免要适应其中规矩。再说那些站在庙堂之上的人,难道个个手里就干净了?我们宋家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不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手笔?”
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她前世就是不懂这个道理,过刚易折,这才在不自觉中早已着了别人的道。
宋陵沉默。
“确实是我目光短浅了,妹妹博览群书,见识超凡,又岂会是平庸之辈?是我枉为兄长,往日疏于关心你,只当你是闺阁小女儿,竟不识你心中有乾坤。只是我仍旧担心……”宋陵露出担忧目光:“此等事情太过凶险了,我不想你卷入是非之中。”
“兄长可别忘了,此事由不得我,是姑母选择了我。”宋晚拂从怀里掏出什咎匕首,亮给宋陵看。
宋陵震惊:“这,这是!”
宋晚拂:“没错,姑母把零影交给了我。”
宋陵:“难怪姑母去世之后,零影再无声息,各方觊觎的势力也无从得手。原来这号令之物在你手里……”
他又恍然大悟:“难道你这三年来不声不响,就是为了蛰伏?”
宋晚拂微笑点头,跟聪明又好骗的孩子说话就是省心。
宋陵眼神明显亮了,头一回露出松快的笑容:“有姑母的零影,于我们将是极大的助力。”
他与母亲虽决心为父亲洗清冤屈,但周围的人都对此避之不及,独他一人之力始终一木难支。如今有了姑母留下的强大助力,一切就不一样了。
“二妹妹,当年姑母都嘱咐了你哪些事情?我原想着能为父亲洗清冤屈便死而无憾,可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怕是更多吧?”
宋晚拂一顿。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做的是惊天大事,大到涉及皇位之事。而她发现自己重新活过来之后,确实决意要保护好宋家、保护好灏儿,让前世害死自己和兄长的人都遭受惩罚。可最终,她真的要灏儿去争那皇位吗?
“我……”
宋晚拂话还没说出口,马车忽然一颠,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被面前一幕惊得瞪大了眼。
只见铁牛搀扶着昏迷的十樱拦在了他们的马车前,二人浑身皆是血。
“她怎么了?”宋晚拂连忙下车去查看十樱伤势。
铁牛空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说:“属下今日去往十樱姑姑住所,只见屋门大开里面却不见其人,地上躺着好几具黑衣人尸体。我担心姑姑有恙,周围寻她,便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姑姑与十数名黑衣人缠斗。当时姑姑身上已多处负伤,那些黑衣人皆是高手,我拼尽全力只能助姑姑突围,一路躲避逃至此,方才甩掉那些人的追踪。”
宋晚拂张望四周情况,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回程马车都是绕僻静巷道走,此时停的地方距宋府不远,确认周围都无人看见,她赶紧让铁牛把十樱搬上了马车里。
“金花,快点儿回府!”
马车外金花鞭子一扬,加快速度朝宋府驶回去。
宋陵看到十樱,略惊讶:“这位不就是从前姑母身边的十樱姑姑?她怎会……”
宋晩拂:“现下没时间同你解释那么多,兄长,你可有温家止血的伤药?”
“有。”宋陵从身上摸出药瓶给她,宋晩拂往十樱各处伤口洒了药粉,暂时将血止住了。
所幸十樱身上伤口虽多,却并无致命伤,只是脸色看着却隐隐发紫。
宋晩拂脸色凝重:“她这可是中毒了?”
铁牛搭上十樱手腕把了一会儿,说:“姑姑怕是中了乌头箭毒。”
宋晩拂:“乌头箭?”
铁牛:“是西域某类杀手组织使用一种短小弓箭,箭头由当地的一类罕见乌铁所制,再涂上特制的药水,就会形成剧毒。中箭者三个时辰内必毒发身亡,功力深厚者最多也只能撑一天。”
宋晩拂脸色愈加难看:“那可有解毒之法?”
铁牛:“这个……属下忘记了,待我回去好好翻翻医书。”
宋晩拂:“……”
“到了。”
马车停在宋府一处偏僻墙外,宋陵率先撩开车帘,查见四处无人,与铁牛一起将十樱搬下车,一干人翻墙进去,直奔落银阁。
“她连手都开始发紫了,铁牛你到底查到没有?”
落银阁内,宋晩拂把十樱安置在自己床上,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腹命悬一线,急得三番五次催促在外间翻查药书的铁牛。
“快了,快了。”铁牛抹着额头的汗。
宋陵从外间走进来:“二妹妹,我觉得,我们还是将母亲请来吧!”
“母亲?”宋晩拂这才想起来,温氏出身黔州闻名的岐黄世家,父亲是怪医圣手温风玄,她自小承家学,医术也是颇为精湛。
“你的这个护卫虽说身怀多技,也涉略甚广,可医术看起来却不太靠谱,即使他查出了解毒法子,也不一定会操作呀!”
有道理……
宋晩拂:“可若是将母亲请来,事情岂不是都瞒不住了?。”
宋陵挑眉:“难道你还想一直瞒着母亲?”
“我……”宋晚拂确实想着这等凶险之事宋家人能少卷一个进去是一个,但这也始终是美好想法罢了,有些事情,温氏作为宋家主母,终究是要知晓的。
“那好。”
宋陵转头去找温氏。
而当温氏进来时,看到躺在床上的十樱,竟是满脸怒容。
“你们怎么把这个背主负恩的东西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