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楚冉不再多言,先行离开。
侍者拎来一条新裙子,让谭琳先将就穿着,然后把她的礼服拿去紧急送洗。
要是自己不小心弄脏衣服,谭琳会直接回家算了,但韩绮琴这么对她,她偏要留下来。可她实在不喜欢那条裙子,但也不能怪会所准备不周,人家能在匆忙间找来衣服已经够可以的了。见他们员工穿的西服款式和料子都不错,干脆让人取一套合身的过来换上。
深色葛伦纹西裤配挺括的白衬衣,衣领适当敞开,露出锁骨和项链,袖子整齐折叠挽到肘下,这身中性服饰跟她原本的妆容发型还挺搭的。
更衣的同时她琢磨着楚冉的话。楚冉并非好管闲事之人,能提醒她两句已算尽了道义。她相信楚冉,就像相信谭琮一样是种不讲条件的信任,他一定是知道或者猜到了些事情。她爸妈撮合她和周怀民该是有内情的。
换了个样子回到大厅,她发现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所增加,暗夸自己品味不俗,被韩绮琴影响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周怀民从偏厅出来,快步走近她,上下看过两眼后松了口气,“若不是听说你的裙子弄脏了,我会以为你是特地换了一身更好看的。”
“消息收得很快嘛。”
“Josh告诉我的。”
“他还真够闲的。”
“韩绮琴找你麻烦,他告诉我一声也是应该,谁叫她是我嫂子呢。”他无奈地一摊手,“我这算不算是旧帐未清,又添新债?”
“要算账也该找周树基,他得替他老婆赔我条新裙子。”
“还是我赔吧,你穿他买的裙子,我会嫉妒的。”
谭琳愣着神看他,他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算了,一条裙子而已。”楚冉的话还是影响了她,不自觉地就对周怀民冷淡了点。
晚餐就要开始,他们走向用餐区。在一张空桌子前停下,他替她拉开椅子入座。
“琳,晚会结束我就得走了。”
“嗯,你说过的。”
周家在大陆有很多生意,他得经常往那跑。这次过去是为了赶在春节前处理一批手续,不然就得拖到节后了。
谭琳瞄了眼旁边的座位名牌。
Joshua Chor?
楚冉?
她埋头将餐巾摊开铺在腿上,仔仔细细地顺平边角,仿佛这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周怀民伸过手来握住她忙个不停的手,“所以,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最好现在提。我认为邮件或电话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她抬头看他,说:“没有啊。”
“琳,你并不是那么善于掩饰自己。”
谭琳认为只是他太敏锐了。
“怀民,我们可以说是很久没见面了,对彼此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而那些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们都改变了太多,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会合适呢?”
他凝视她,“我们是变了很多,但我相信有些东西还在。”
他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迎向走过来的楚氏母子,以及谭琳父母。按照宴会安排,他们都坐这一桌。
这里可谓是没有秘密可言,她爸妈估计已经从自己的渠道知悉了刚才的“事故”,没有过问她为何换了一身衣服。
当谭琳听到后面的说话声时,才知道韩绮琴的座位就在她后方。两张餐桌的距离近得很,说话声音大点都能聊起天来,但周怀民与周树基只是相互瞥了一眼,比看陌生人还冷漠,韩绮琴只顾和别人聊天,看也不看这边,只当刚才泼酒一事从未发生。
年长周怀民八岁的周树基,曾是许多周家人心中的未来族长。
跟楚冉一样,正房长子往往拥有许多优势资源,周树基一路顺风顺水长大成人,当他开始着手学习怎么管理一个家族时,周怀民异军突起,在少年时期就展现出过人资质。于是,周家就成了战场,正房与二房的各种明争暗斗轮番上演,笑里藏刀绵里卧针的伎俩纷飞。外间有关周家的言论多半也是围绕着二房又拿下了哪部分话事权。
谭琳是长大之后才想明白周怀民为什么不喜欢留在家里的,他那时并不愿意加入家族斗争,只是最后仍是被卷了进去。谭琳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该争出了结果,从今晚的情形猜测,估计只是把两房的裂痕扯大了而已。
漫长的晚餐如果光吃饭是很难熬过去的,懂得在餐桌上与人打交道是他们这些人的必修课,在场都是社交高手,只要他们愿意就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除了谭琳。
这一桌都是熟人,无需她刻意迎奉,她可以放松享用米其林大厨烹制的佳肴,有兴致了就接几句话。仅这点而言,她相当满意这次的座位安排。
楚冉与周怀民聊得蛮投契。两人虽说相差十几岁,但楚冉心智早熟,眼界也宽,而且比起同桌长辈,他跟周怀民的爱好还要更接近些。他们从金融风暴聊到了多重宇宙。
谈起金融风暴时谭琳尚能接几句话,毕竟她就处在暴风眼里,有许多谈资可供消遣。至于多重宇宙,她连弦理论都没搞懂,哪里能理解那些无法证实自己存在的能量弦是怎么样去证明多重宇宙的存在的?两名男子都曾试图让她理解个中玄妙,她听得一头雾水,然后他们十分默契地换了话题,再不理她。后面的话题他们就完全不留给她插话的余地了,他们从V8与V12引擎的优劣谈到了肌肉的撕裂与再生。
而对面三名中老年人的话题是哲学与佛经。
谭琳决定专心吃饭。
相比起谭琳的社交障碍,同时进行的拍卖活动在主持人的推动下进展顺利。
慈善拍卖,重点是慈善,拍卖只是找个由头把钱捐出去而已,买了什么还在其次。因此,那些由各方人士捐赠的展品基本不会流拍。
普通展品以高出市场价被拍走是常态,若有珍贵藏品放出,定会大受追捧。谭琳认为周怀民花七十多万买的那条钻石项链就贵了,至少溢价两成。
又一件展品被人拍下后,另一条翡翠项链被放到展示台上。大屏幕开始播放事先拍好的高清视频,从各个角度展示这条项链:被一圈碎钻包围的祖母绿色泽浓艳均匀,清润晶莹,俏而不老,不论是颜色还是水头均属上乘,必定是顶级的老坑翡翠。
主持人开始介绍它:“玉者,石中之王,其中绿玉当属翡翠最为贵重。绿玉中又以深绿色为佳,澹者次之……”主持人的话是提前打好的稿子,他身后的墙上有一排滚动的字幕,将他所说内容翻译成英文,以便不懂中文的宾客理解。“顶级玉材资源愈发稀少,价格不断攀升。这块祖母绿乃是我们商会的会长——冉惠瑾女士所捐赠,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周怀民见之就是眼前一亮,主持人刚报完价并宣布竞拍开始后,他就举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