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楼，她跟着同事步出电梯，低头在包里摸索响起的手机，假装没有看到张建德想留她的眼神。
电话是谭琮的。他原定是过完这个周末回校，现在却提前过来了，想去她那住两天，并且人已经到了曼哈顿，问她几点回家，她告诉他刚好下班，见这么巧，谭琮就说他发现了家很火的中餐馆，喊她一起吃晚饭。
如此，谭琳几乎没有权衡，马上跟同事说不去聚会了。同事们没有意见，拦到车就先走了。倒是Yoana多说了两句，她以为谭琳会跟张建德发生些什么呢。谭琳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坚定地说毫无可能。
Yoana笑道：“他确实跟陆没法比。”
“拜托，别提那混账了。”
张建德那身开始发福走形的身材只会让她想与他保持距离，前任的外形虽然比张建德好得多，但一想到他的出轨，还是算了吧。这两个人，就算她孤老终身也是不会考虑的。
Yoana离开后，谭琳没等多久，一辆银色敞篷跑车在她跟前停住。她原以为谭琮是打车过来的，没想到是楚冉送他过来。
谭琳不想坐后排，跑车的后座就是个摆设。她还没开口叫谭琮让出座位，他已经下了车，扶着打开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竭诚为您服务，女士。”
这番殷勤引起了谭琳的狐疑，但正值下班高峰，为免堵了别人的路，她先上了车，又等谭琮跳进后座，才问道：“直接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姐，你想多了。”
“那就我先说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谭琮嚎了一嗓子，谴责她的无情。她望向楚冉，企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楚冉开着车，缓缓道：“记得，给他约个医生好好看一看。”
他还意有所指地点点脑门，此举成功让谭琮暴走，“你才有病呢，还病得不轻。”
车一个急刹，在人行道前停住，谭琮差点从后排载进了前排，“会不会开车啊！”
“你可以下车。”
楚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关节泛出白色，像在宣示他的耐心即将耗尽。谭琳不知他们是不是吵了一路，不过这两人打架的事都常有发生，只是斗嘴而已，她连劝都懒得劝，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温暖的室内。
由于多数时间都待屋里，谭琳一向穿得不厚，而且她刚从南方回来，特别不受冷，在路边站了十来分钟就开始打冷颤，是以一上车就在中控台搜寻。
“找什么？”楚冉问。
“哪个按钮关车顶的？”
楚冉随手一按，折叠藏在后备箱的车顶蓬缓缓升起，谭琳又问：“你们不冷吗？”
“关上顶篷后面还能坐吗？要不我们换个位置？”谭琮反问。
谭琳不管他的憋屈，坚持把车顶篷合上。
此时一辆黑色商务轿车在他们旁边停住，那车后座的深色车窗放下大半，里面的张建德朝谭琳微微点头。谭琳没料到会在路上遇到他，就在她错愕的当儿，车顶篷刚好完全闭合，侧窗自动升起，暖气开始填充车内空间。跑车的窗玻璃也是深色的。
绿灯亮起，跑车左转，黑色轿车直行。谭琳就此失去了澄清的机会。
“你这车玻璃是单面的吗？”她忽然问道。
楚冉过了一秒才明白她在问什么，便告诉她是的，谭琮当然不会放过抹黑楚冉的机会，插话道：“这样才方便楚大少行事嘛。”
“你说要在这下车？”楚冉问他。
“没，我什么都没说。”谭琮缩在后座不吭声了。
谭琳对着车窗苦笑。张建德看到了她，特地放下车窗打招呼，而她的反应看起来是迫不及待地关上了车窗。他会怎么想？回头需要找他解释一下吗？这事对她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她会被调走吗？……
她心里一堆不确定。
“姐，刚那个人好像在跟你打招呼，认识吗？。”
谭琮安静不到一分钟，又开始说话了。
“公司客户。”谭琳如是说。
“想上市？”
谭琳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准备IPO的公司做财务报表，所以谭琮一猜就中，但谭琳只能沉默地耸耸肩，不说是或不是，更多的意思是不能说。她的工作会接触到许多敏感信息，即便INT的上市流程还没走到需要保密的阶段，她还是不会跟项目组以外的人谈及工作内容，这是职业习惯。
谭琮也不追问，而是拍下楚冉肩膀，说：“反正无聊，不如猜一下那是什么人。”
“我没看到。”楚冉说。
“四十岁左右，华人，男性。”
“不是华裔？”
“气质不像。”
“你们最近福尔摩斯看多了？”谭琳插了一句。
“说具体点。”楚冉说。
两人这样总比吵架好，谭琳索性道：“那就猜吧，看你们能猜出什么花样来。”
“神态举止都不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样子。”谭琮分析道。
即便是同样的亚裔面孔，中日韩三个国家的人都有各自的神态特征和小动作，而美籍华人跟前三者的气质也有明显差异。与此相似的，还有同属白种人的美国人与英国人，两者的迥异之处不止于口音，神情举止同样相差甚远。总而言之，每个国家的文化养出了不同气质的人，稍微留心就能察觉到区别，谭琮是凭直觉地意识到那个男人跟他不一样。
既有了定论，谭琮就看着谭琳，要她揭晓答案。这个问题不涉及工作内容，她便眨下眼表示肯定。谭琮欢呼一声“Bingo”，为自己猜中了而高兴，也更有兴致将这个游戏进行下去。
“到你了。”他说，并等着楚冉说不出任何答案。楚冉刚顾着看路况，根本没有转头去看旁边的车以及车里的人，谭琮乐呵呵道：“输了的人等下买单。”
“我不吃。”楚冉说。
“那就下一顿。”
“只一顿？”
“十顿好了。”
“等等，这是要去吃什么？”谭琳再次插话。楚冉不吃的东西，那肯定有问题，谭琮这次又想尝什么鲜？
谭琮回她：“好吃的，马上就知道了。”
“我不吃臭豆腐。”她声明。
“这次不是臭豆腐。”
“也不吃麻辣烫，更不爱榴莲甜品。”
“不辣，也不是榴莲。”谭琮举起手加一句：“我保证。”
谭琳不想打击弟弟，但为了自己的胃着想，还是说：“你一保证，我更不敢吃了。”
楚冉很给面子地笑了下，谭琮的脸拉得老长，趴在谭琳的椅背说：“我觉得赌注应该改一下，改为输了的人把头发剃掉比较好。”楚冉蔑了他一眼，他进而得意道：“猜不到吧？要不简单点，我们猜他年纪多大，看谁的答案最接近。我先来，也算是给你个提示，四十五岁。”
这个答案挺接近的，谭琳看过INT主要股东的简介，知道张建德目前四十二岁。谭琮的赌法还算厚道，楚冉可以往上猜，也可以往下估，随便说一个数字就行，胜负均在五五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