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娜的身世有些隐晦。
她是楚冉几年前带回家的,在那之前,谭琳并不知道他这位表妹的存在。据谭琮所说,琳娜之前跟着母亲生活在红灯区,而她母亲已因火灾去世。因为这样,谭琳,甚至谭琮都没有多打探她的过往。
琳娜回到楚家时已有十几岁,她以往的生活环境自然与楚家不同,区别不止是硬件方面,还在于人。她那时的学习成绩惨不忍睹,跟自小接受菁英教育的楚家子弟相比形同云泥,好在她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拼尽全力考上了大学。推动她前进的动力就是楚冉,她决心做他的助理。这难度可比考进藤校还大。
楚冉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他会像冉女士那样需要一群特别助理来分担工作量。
这些长时间待在老板身边的特别助理,往往能获得老板更多的信任,也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以后外放出去直接就是高管了。从职业规划来说,琳娜给自己定了一个十分好的起点,只是相应的竞争也极大。冉女士身边强人林立,琳娜想获得认可,光靠打感情牌可不行,因此她不止要完成学业,课余时间都要跟着冉女士,学习一切“特别助理”能用得上的知识。
可以想象琳娜会有多忙,谭琳想不出她怎么还有心思学做饭,除非是楚冉要求的。
从意面开始学是个明智的选择,只要照着说明煮够时间,再怎么也不会很难吃。
摆在谭琳面前的意面卖相不佳,令人难有食欲,她犹豫几下,还是用叉子卷起一小撮面吃了,囫囵咽下后再不愿吃第二口。
与此同时,楚冉用餐巾纸捂住嘴,吐在了纸里。
谭琮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口,又全吐回盘里。
琳娜还等着他们的点评,见他们这样,犹疑着吃了口,然后也不动了。四个人像雕像一般陷入了沉默。
如此勤奋用功的女孩子,谭琳实在是不想太打击她,但厨艺这项技能,也许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
谭琮先打破尴尬,道:“还可以,就是面没煮透,有点生,再放点盐就更好了。”
谭琳想楚冉的话可能会煮得好些,便看着他说:“要不你去煮点?”
“老大会下厨吗?我可不拿生命去冒险哈。”
谭琳于是盯着弟弟说:“那你继续吃啊,别浪费琳娜一番功夫。”
他把自己的餐盘收拾了,起身道:“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我们出去吃吧。”楚冉说。
谭琮转了回来,说:“我也去,那个,我想吃甜品。”
大家开始商量上哪吃,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顿糟糕的晚餐,权当它从未存在过。
到了餐厅,四人在门口与张建德不期而遇。张建德的手臂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两人打过招呼后,他的目光在谭琳四人之间转了一圈,说:“都是你的朋友吗?要不来我包间一起吃吧。我请客。”
“不麻烦,我们坐大堂就行。”
他们临时过来,包间早就被订完了。
谭琳不愿与他过多寒暄,两拨人同行了小段路后,服务员领谭琳他们到了一张空桌前,张建德又说:“你们就坐这?那好,等会儿我过来喝一杯。”
坐下后,谭琳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谭琳猜他们是不会喜欢跟张建德喝酒的,但谭琮饿得慌,只想快点进食,楚冉则表示无所谓,于是就留了下来。谭琳担心两个大男孩得罪张建德,不得不预先提醒他们:“帮个忙,我的奖金在他手上,有事尽量忍一忍。”
“姐,你很穷吗?”
“嗯,穷怕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跟家里断了联系的那几年,她爸停了她的基金收益权,只能靠自己的收入维持生计,是实打实地过了一段穷日子。
“财神爷在此,快拜一拜。”
谭琮用大拇指指指楚冉,谭琳马上会意。她想通过谭琮注资GRA的事,多半是瞒不过楚冉的,如果能得到他的许可,这事就算是名正言顺了。她露出微笑,有些讨好地说:“小楚冉,帮姐姐赚点养老金吧。”
谭琮身子一歪靠近她说:“姐,你够不要脸的。啊——”
谭琳手指钳住他的脸肉,用力往两边拉扯,“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你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车见车载……”他口齿不清地吐出一串赞美,谭琳才肯放过他。
打闹完,谭琳又问了楚冉一遍,楚冉说:“我们只收男的,而且已经满员了。”
“姐,快收拾他。”谭琮揉着脸撺掇道。
楚冉扫了他一眼,淡定把刺身咽下,才道:“除非有股东退出了,比如谭琮退股。”
“老三,股份给我,你走吧。”
“哎,你们除了欺负我,还会点别的吗?琳娜,快评评理。”
琳娜笑着给他夹了块寿司,又把酒满上,他喝过酒就没脾气了,说:“姐,你要真加进来,会没有话语权的。”
谭琳说:“我正要问呢,你们只收男股东,不怕被人告性别歧视吗?”
谭琮一听她这话就先笑了一会儿,笑到她不明所以,才说:“不这样,GRA会被老大的粉丝团占领的,以后股东会就变成粉丝见面会了,为避免麻烦,只好一个女的都不收。”
谭琳恍然。既然明的不行,那她只好来阴的了。
晚餐吃到一半,张建德还真的来了,他没有带刚才的女人。
谭琳耐着性子跟他不咸不淡地聊天,多半是他在说话,字里行间都在炫耀自己的财富以及见多识广。楚冉和琳娜几乎不和他搭话,谭琮偶尔说一两句,发现这人更喜欢自说自话之后,也不再多言。
“你们经常来这吃饭吗?”张建德问,谭琳说只是偶尔。她认为这个说法比较符合她的收入水平。他就说他觉得另一家更好,食材都是当天从日本空运而至,会更加新鲜。谭琳知道那家店,最大的特点就是贵,全美最贵,其次是没有菜单,吃什么全由主厨决定,还得提前一个月订座。她不想跟他解释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过来吃个晚餐,也不想说她并不想在寒天吃冷食,之所以选这家店,只因为这里有温寿司。
“只可惜今天来不及预约。我最喜欢那里的海胆,吃过之后,其他地方的海胆都吃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去尝尝,当然,我请客。”
张建德谈兴十足,再这么聊下去,谭琳担心他要加副碗筷一起吃了。
“东西捞起来之后跑了半个地球,能有多新鲜?早上摘了晚上才能吃到,这算新鲜吗?”谭琮插话了,“你要真有心,就别去餐厅吃,而应该把人请到产地,现捞现做现吃,这才叫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