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赶出门来,见门前许卓栋气势不凡,身后还站着两名捧着礼盒的男仆,一看就是出身大家,连忙喝止了护卫,陪笑道:“这帮狗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吧。”
“我要见你们龙女娘娘!”许卓栋依旧只重复这一句。
梅姑略略迟疑,道:“公子,龙女娘娘确实身子不适,精神不佳,公子的好意我自会转告她。”
“我只见她一面便走,不会耽搁她休息的,只见一面就好。”许卓栋苦苦哀求。
梅姑听了好生奇怪,看样子,许公子分明对潭小灯心生仰慕,但她十分明确,这位许公子从未到过龙女庙,潭小灯也从未接见过他,这种仰慕由何而来?
“公子这边请。”她一面怀疑一面引许卓栋到潭小灯隔壁的房间,请他稍坐,自己先去禀告龙女娘娘。
她自己则在潭小灯面前,把许卓栋说得十分不堪,要拿礼物砸人。
潭小灯听梅姑说许公子要见自己,还带来许多礼物,她心头倏地想起一人,难道是银翘姐姐托他捎礼物给自己?
自当年一别,银翘进京,两人便再也没有见面,只听府中丫鬟闲谈时提起过,银翘跟随许相爷进京,十分受宠,还诞下一对龙凤胎,名字已经写进族谱里了。
“请他过来。”
“不,龙女娘娘,你不知道,全城的人都说许家大公子乃是纨绔中的纨绔,始乱终弃的女子不计其数,我怕——”
“你觉得他会——”潭小灯微微一笑:“呵呵,我不过是个乡下土包子!”
梅姑望着她晶亮的双眸,无奈搀扶起她,梳洗打扮,见她两耳空空,便打开首饰盒,恰好看到那副金丝吊玉葫芦,帮忙戴好。
又因她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生怕吓到了许公子,梅姑便用一条轻薄的纱巾围拢一圈,略作掩饰,希望能瞒过许公子的双眼。
左右端详无事,梅姑这才送她到外间榻上坐好。
许卓栋呆坐已久,满腔胡思乱想,一时一样,怕她来,又怕她不来,终于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欣喜万分,抬头一望,竟是送糕点茶水的侍女。
他哪里有心思喝茶?纵侍女殷勤相劝,也不过喝了一口茶,浑然不觉任何滋味。
从小到大,他平生第一次知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好容易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他慢慢抬头,竟看见方才庙门口那名侍女过来了,顿时如逢甘露,神清气爽,满怀期望望着她。
“龙女娘娘要见你。”
“好!好!好!”许卓栋兴高采烈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急急回头捧起来。阿虎两人要帮忙,却给他推开了。送给龙女娘娘的礼物,自然还是自己亲自送去才显出诚意。
阿虎无奈,先往他手上放了四匹布料,再堆叠礼盒。事已至此,阿虎拦也拦不住,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菩萨保佑,事情不要被拆穿才好。
“行不行?”
“行,行!”许卓栋忍着手臂的酸痛,咬着牙道。
潭小灯一抬头,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大叠各式礼盒,那礼盒堆得高高的,摇摇欲坠。
“梅姑,你帮下手。”她道。
这些日子来,许卓栋纵然情丝萦绕,其实只得一大叠信笺及记忆中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骤然听见潭小灯的声音,心神一震,手中的盒子与布匹啪啪掉了一地,果饵四处乱滚,有的糕点更是黏在了布料、首饰上。
只剩下呆若木鸡的许卓栋站在门边。
是她!
他仿佛又回到了正月十五那晚,骤然抬头,望见她双眸的那一刻。
天空万千星星,也不及她的眸光。
她眨了眨眼睛,问:“你没事吧?”
许卓栋的魂魄瞬间归位,他胡乱摆着双手,道:“没事,没事!”
自己送的那双金丝吊玉葫芦,在她莹白的小脸旁轻轻摇晃着,没人比她戴得更好看了,不枉自己挑了又挑。
梅姑忙不迭蹲下收拾,许卓栋则呆头呆脑问:“你身子可好点了?”
潭小灯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许卓栋说着,一低头,才发现东西滚了一地,要蹲下收拾,结果手中原先抱着的最后两匹布料也掉了,差点砸中梅姑。
他顾不上梅姑,在地上的盒子堆里翻抄,终于找到了一只长方形红锦盒,打开,是一支晶光四射的红宝石梅花金簪,簪头垂落几缕细细长长的金珠链子。
他像献宝似的捧到潭小灯面前,道:“灯儿,这就是你上回提过的宝石梅花簪。”
还蹲在地上的梅姑惊诧抬头,许卓栋浑然未觉,依旧喜滋滋地看着潭小灯,心满意足。
上回自己提过?潭小灯心头迷糊不已,自己何时提过什么宝石梅花簪?就算银翘姐姐,自己与她也不曾有过书信往来,何曾提起过什么首饰?
“多谢公子厚意,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潭小灯直接拒绝。
许卓栋只觉头脑里轰的一声,自己又唐突佳人了!
她一向清高,如何把这些俗物放在眼内?自己把她当寻常女子,一味用珠宝砸过去,确实有损她的名声。
“是是是,许某鲁莽,许某鲁莽。你好生养病,改日我再来看你。”许卓栋慌忙把其余三样首饰也找齐。
梅姑看得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拖住许公子的手把四样名贵首饰收入囊中,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公子捧起盒子,她立刻撩起帘子,送他出去。
许卓栋满脸神采奕奕,一见翘首而望的阿虎,便朝他露出迷之微笑,吓得阿虎差点摔倒在地。
“怎样?怎样?”阿虎扑上来接过首饰盒。
“呵呵,她身子大好了。”许卓栋依旧沉醉在方才的会面中,只觉得两脚轻飘飘的,如步云中。
“那首饰,她不满意吗?”阿虎悬着心问道。
“嘻嘻,她才不是一般女子呢。”许卓栋继续傻笑,又回头望了望潭小灯的房间,隐隐觉得身上似乎还留有那里的檀香,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
阿虎见他眉飞色舞,似乎自己自己的勾当并没有被拆穿,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的首饰,你为什么不要?”许卓栋一走,梅姑立刻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