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还是个……残疾人?”西装男不敢相信。
“我可不是残疾人。”端木清进了厨房,道。
“不是残疾人,坐在轮椅上?”西装男问道。
“……”端木清懒得鸟他,开始做面条。
“呆了半天,就给我们吃面条?”孟坤看不下去了。
“爱吃不吃!”
“……”孟坤不想光受气,心里那寻思,待会做的不好吃要你好看。
端木清才不管他想什么,先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和面。特别大的不锈钢盆装着半盆面,先倒牛奶,后倒蛋液,慢慢搅匀。因为一肚子气,和面时就没有控制,双手如飞,翻出一片手影。面粉飞溅,明明扬出面盆,却没有四处洒落,依旧落回大盆。
随着面粉慢慢变实,变成好大一团,端木清开始练起拳法,一拳拳砸下去,把面砸实。许是烦心事确实太多,开始几拳很慢,可是连续几拳之后,似乎是找到发泄渠道,双拳快速砸下,轰轰地发出巨大响动,震得备菜台直颤悠。
“这儿营业不?”又有客人来了
“进来吧,五桌!”
从和面开始,屋里的几个人就在看他,都想看看这个古怪的厨子,怎么能做出很好吃的东西。巨大的玻璃窗成为最耀眼的屏幕,屏幕里是端木清。当案板的轰响传出,屋里的一群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这个时候的端木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做什么事,想要做好,一定要用心。此时,他只知心中是面,不知身外有谁。双拳越砸越快,响动慢慢连在一起,咚咚咚的响动变成咚的一个长音,一直没完没了的持续下去,巨大且悠久。到后来,看不见拳头,只能看见拳影。三分钟后,端木清一手拽起大面团,一手推开面盆、同时拽过案板,啪的一声,面团摔到案板上面。双手连续搓动,面团不时改变形状。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抓过一团面,操起擀面杖,横竖连续擀动,五秒后,案板上出现一张薄如纸的面皮。不但薄,而且均匀,没有一块突起,边缘处同样平整。
放下擀面杖,操起银亮菜刀,不须量,也不用看,一刀挥下,从中剖开,好象用尺子量出来的那样标准。信手一拈,半片面皮飞起,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正好落到另一半面皮上面,贴的密实整齐。然后大刀再挥,面皮再次一分为二,同样的又是腾空飞起,而后摞到一起。整个动作连贯流畅,且十分漂亮,好象流水那般自然。当面片摞到四层,端木清一手扶案,一手横切,连续的快速切动,片刻后停手,面片好似还是完整的,其实已经切成一道道细线,碎成面条。窗外众人全部惊住,从没想到面条可以这样做。
端木清的动作又实在漂亮准确,大家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在他们眼里,看不清端木清的手,只能看到双手和刀片的残影,在那片残影下,是从没动过的面片。人的眼睛有视觉残留,太快的动作总会拖出残影,而动作一直那么快,残影就会越来越多,前面的残影刚刚消失,后面的残影已经连贯出现,当这些残影堆叠累积到一定程度,人就会看不清,看到的只是无数个影子。反是不动的面片,会一直停在眼中。
略停一下,将切好的面扫进面盆,再拿起个面团,轻揉两下,操起擀面杖,重复方才的动作。一共十六团面,在十六分钟内搞定,每一条面丝都笔直、无断,同样长度,同样有韧性。当把所有面丝扫进面盆之后,饭店里啪啪啪的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太精彩了!谁能想到,做面可以像舞蹈一般美丽?端木清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店里已经挤满了人,都在看他。
前面的人坐着,后面的人站着,再后面的人站在椅子上,一层又一层,都在看他一个人的表演。经过这会儿折腾,心中的脾气已经发泄出去,端木清笑笑:“让大家见笑了。”“没有没有,太精彩了!”大伙儿轰然叫好。这哪里是做面,分明是制作艺术品!
端木清却是有点不好意思,看眼明亮的玻璃窗,也许应该挂上窗帘?长出口气,开始备菜,许多人吃饭,要一拨一拨伺候好。这一次慢慢弄,慢慢择菜,慢慢去皮,慢慢清洗,缓,慢,稳……窗外的众人不满意了,拿手机拍来拍去,端木清始终是缓慢状态,完全没有拍照价值,一个个开始聒噪:“玩点儿花活呗。”端木清当没听见,只慢慢做菜。
端木清退了学,小荷上学去了,何叔回老家了,如今只有端木清一个人干活,对着西装男说:“把外面清一清,有座位的坐好,没座位的出去排队,收一下打包的饭钱和押金。”西装男看着面,咽了口口水,只得依言出去安排客人,可是客人们不听他的话:“怎么这样?”端木清冲他们笑笑:“不按规矩来的,本店一概不伺候。”客人们在权衡利弊之后,只得听从安排,该坐下的坐下,该出去的出去,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打包的饭菜做好,从消毒柜里拿饭盒,装好交由客人带走。然后开始做汤,同时开始煮面。这个时候,孟坤终于再不说“大老远跑来只吃碗面”的怪话,反是带着好奇带着耐心等待那碗神奇的面。汤要慢慢熬,还要熬的不厚不稀。汤很是个考验,在熬汤的时候,端木清十分感谢方才那团面,帮他发泄出不好的情绪,现在很平静,很有耐心,他有信心能做好这碗汤。不一会儿,面出锅,用凉水镇着。将熬着的汤倒出小半锅,另开火,加辣椒粉加水加粗盐大煮。端木清的心全在那半锅汤中,静静坐着,好象雕像一样,看蓝蓝的火苗,看锅里的汤轻跳着沸开,在这一刻,心好似空灵。按照仙侠小说的情节来说,应该是突破了,领悟了,甚至飞升了。端木清全心全意守着半锅汤。等了会儿,大锅的汤沸开。
端木清招呼:“一碗阳春面,一碗打卤汤,端到外面,吃多少,自己动手。”说话同时,快速切出一盘葱花一盘香菜,一起端出去。这该是世界上最拽的饭馆,要客人自己动手。可是一屋吃货,没有一个人有不同意见,排着队去捞面。过了许久,有客人吃光面条,问道:“多少钱?”端木清冲外面伸出个巴掌,“五块。”五块钱?吃这样一碗面?和面用的是牛奶和鸡蛋,拌面的汤里全是上好食材,有人问:“你说错了吧?是不是五十?”端木清看着锅:“就是五块。”三十六个人,一共一百八。有人直接掏出两百块:“不用找了。”冲端木清道:“谢了,我们以后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