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几日,温博书也走出很远,然而前路漫漫,离京城尚有十来日的行程,连日来日夜赶路,让温博书增添了许多的狼狈。
此时他正行于一荒野小道上,看了看前方的路,又低头打量起手中的地图来,推测出自己处于何方,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喃喃自语,“前面不远应该有一个小集市,走快点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到时候再休息吧!”随后收起地图,继续向前赶路!
果然,以他疲惫的身体也仅再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便到了地图上所标识的小集市,这集市是附近几个村庄的人们偶尔交易的场所,平常就鲜少有人,入眼都是些杂乱破败的房屋,在这夕阳下反倒有些苍凉之感!
温博书没有任何犹豫,按照他之前在路上打听到的消息,这集市中应该是有一个小旅店的,只不过在他走进集市之后才发现,这里应该是被荒废了,没发现一个人,十分荒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不知道还有旅店没有。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寻一个不算太荒的房屋,暂住一晚了!
温博书环顾四周,继续往里走,这集市本就不大,不多久便走到了尽头,“唉!”真的没有见到一个人,温博书正准备转身,突然旁边一道木门吱呀着打开一道缝,一位老婆婆扶着门,小心翼翼地看着温博书,“公子,可是要住店?”
“老人家!”温博书向她行礼,“正是,不知还有没有房间?”
“有……有……”老婆婆应了两声,蹒跚地将门打开。“进来吧!”
“多谢!”
温博书向老婆婆点头示意,走进了屋内。老婆婆将门关上,屋内昏暗非常。仅有一丝夕阳的余光照了进来,老婆婆越过他,朝里喊了声,“老伴儿,有客来,把灯点上!”
而老婆婆不受光线影响,也许是因为对环境太熟悉了吧,她将倒下的凳子捡好,略带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公子,简陋了些!”
温博书环顾四周,笑了笑答到,“客气了老人家,能有个地方让小子休息已经很不错了。”他依着老婆婆的示意坐下,“老人家,这里已经没人了吗?”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一个老者举着油灯走了出来,看到刚坐下的温博书,笑了一下,“果然是有贵客到!”
温博书起身行礼,“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者连连摆手,“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温博书点点头,没有接话。
“公子这是打算去哪儿,独自一人……”
“小子只是一介书生,打算入京赶考,不过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一阵,眼见时日无多,这才冒险走了捷径!”
老者看了一眼窗外,“确实,这条路上尽都是些荒野山林,少有人烟,猛兽强盗倒常有出现,公子一个人,还是要多行小心……”
“好了!”老婆婆打断了老者的喋喋不休,“公子一路行来,让人先休息一下吧!”老婆婆拿起油灯,“先烧点水给公子擦擦身子,再弄些好吃的来……”她回头对温博书道:“我先带公子去房间!”
老者歉意地笑道:“太久没人来了!”随即转身往里屋走去。
温博书点点头,跟在老婆婆身后,借着油灯的光打量起四周来,路过刚才老者站的地方,这里有一张摆放整洁的桌子,上还有一壶茶以及两个茶杯,“老人家,整个集市就只有你们了吗?”
“没人了,已经荒废很久了!”
“那为何……”
老婆婆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台阶,“两个老不死的,还能去哪里……这儿毕竟是根哪……”
“那……”温博书犹豫了一下,“您的儿女呢?”
老婆婆闻言顿了一下,低头叹了口气,“老身本有一子,前几年参军去了,可是……后来就再没了消息!”
听闻老婆婆略带苍凉的言语,温博书抱歉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多问,往里走了走,老婆婆推开一道门,领温博书走了进去。将油灯放于桌上,“今晚公子便在这儿休息吧,老身一会儿再给你打来热水,洗洗身子!”
“多谢。”
老婆婆摆摆手,转身念念叨叨地走了出去,“哎呀,也不知道我这老伴儿有没有准备好……”说着,缓缓将门关上。
温博书打量着这干净的房间,皱着眉,沉吟着坐了下来。
夕阳渐渐落下,天渐暗,温博书屋内的油灯随风摇曳,老者和老婆婆合力提起了一桶热水走来,敲了敲门,“公子,热水好了!”
两位老人等了一会儿,未见温博书回应,便就又敲了敲门,“公子,热水好了,可以洗洗身子了!”
还是未有回应,老婆婆又叫了几声,“公子?”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还有杀意闪烁,两人将水桶一丢,那老者抬脚猛得踹开了房门,两人身手矫健地蹿入屋内,而温博书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两人不知受谁之命,伪装在此多日。他们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不曾想还是被温博书看出了破绽!
“该死!”
那假扮老者的男子顿觉后悔,“刚才就应该直接动手,管他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老婆婆竟然是一年轻女子假扮,“他应该就是那姓温的书生没错了,赶紧找到人吧!”
女子打量起屋来,发现那边的窗户开了条小缝,遂走过去,“看来是翻窗逃了,追!”
两人说着便越窗而出,这屋后是茫茫山林,鲜有人至,所以但凡有人经过都会留下痕迹,虽然温博书已尽力小心了,但也让这两个长年行走于江湖中的人给发现了!
温博书一路奔逃,不敢有半点停留,而身后的两个追兵也是紧咬不放,而温博书的脚程自然是敌不过两个习武之人。温博书见此,突然调转方向,往山林更深处跑去,林密树多,他逃脱的几率就更大些,但,危险也接踵而至!
此时的温博书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他只是不停的在逃,但凡微微停顿一下。便能听到追兵的响动,眼看,温博书就要杯子追上了!
突然,奔逃中的温博书发现前面丛林中,似乎有一丝火光在闪动,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微小的水声。这让温博书萌生了一丝希望,难道前方有人?
温博书没有丝毫迟疑,再次调转了方向。
远方丛林中,一人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声响,一手抓起放在脚边的剑,另一手拿起水囊将火浇灭,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被栓在一旁树上的马发出一声嘶鸣,纵使知道对方不想惹麻烦,可温博书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前方的侠士,在下并无意打扰,只是……”温博书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停下脚步,“恳请侠士救在下一命!”
若对方不愿意搭理他,那他今日,恐怕真的要客死山林了!
而身后的两个追兵也因为温博书突然出声而顿了一下,两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穿过最后一小片丛林,他们看到了一个小湖泊。
那匹马还在嘶鸣,温博书上前几步,与另外两人拉开距离,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若对方真不愿救他,他可以跳入湖中,兴许能逃过一劫。
正在他们相互惊疑时,突然一道惊芒闪过,一名女子挥剑而来,直指追杀温博书的那二人,三人皆是一阵诧异,“水映女侠!”
两人不敢懈怠,凝神以对,转眼间,三人便战于一处,而温博书则再次退后了两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受谁指使?”
“哼!”那女子冷哼一声,“水映女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梁瑞思眼中冷芒一闪,“会想要这个书生命的,也就只有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楚其贵等人了……”
“放肆!”
女子怒不可遏,下手不由又狠了几分,梁瑞思冷笑,“看来没错了!”语毕,杀机迸现。
那男子感受到森然的杀意,脸色一变,不由寻机会拉了一下女子,“不要恋战,快走!”
女子回头瞪了她一眼,但也没有反驳,三人鏖战这么久,他们二人也未能讨到任何便宜,若是梁瑞思狠下心来,他们只怕不好逃走。
二人且战且退,梁瑞思步步紧逼,突然,女子向她嘲讽一下,却见男子突然绕开梁瑞思,直奔不远处的温博书,梁瑞思脸色一变,正要转身却又被那女子粘住。
温博书见那男子向他而来,便知不好,转身就要逃,可这时男子已经赶到,梁瑞思见此便不再留手,水映剑就在空中翻转一圈,翻身一脚将女子踹了出去,一手接剑当空一划,女子连连后提。
温博书被男子抓住,但还未能做什么,便见一道惊光掠来,直指男子手臂,男子连忙收回手,梁瑞思便立刻将温博书护在了身后。这时,女子也赶了过来,两人又再次攻了上来。梁瑞思将温博书拉到另一边,凝神以对!
他们二人见抓住温博书无望,不由愤怒难当,梁瑞思不由得有些被拖累,索性将温博书猛得一拉,朝后一推,横剑一扫,又翻身踢腿,压了上来,但始终没有离开温博书太远。
女子不断上前,打得比男子更加凶狠,而男子没能及时跟上她的脚步,而梁瑞思则冷笑一声,左手自腰间一摸,拔出一把匕首向女子划去。女子显然没有想到梁瑞思还有这一手,一个收手不及,便从她手臂上划过,女子不由吃痛放开了手中的剑,捂着手臂连忙后退,男子过来阻拦梁瑞思。而梁瑞思则是一手剑一手匕首,辉得是虎虎生威,男子一人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便大喝一声,“走!”随即便脱战拉起女子往来路逃去!
梁瑞思见此,收起剑没有再追。
温博书向她走来,先行了一礼,“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梁瑞思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书生,会点火吗?”
温博书一愣,随即点点头,“好!”
他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寻到一些干的柴,便在刚才梁瑞思熄火的旁边生起了火来,梁瑞思席地而坐,抬头对温博书笑了一下,“书生,又见面了!”
温博书也笑,“女侠又救了在下一命!”
梁瑞思点点头,未再多言,低头看了看尚握在手中的匕首,此刻已沾染了些许的血迹,她皱着眉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博书拢了拢火堆,火势更旺了,他见梁瑞思还是低头,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梁瑞思,“女侠。”
梁瑞思抬头看了眼,突然嗤笑一下,“怎么,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最讨厌打打杀杀的嘛!”
“怎么会,女侠毕竟是为了救在下……”
梁瑞思没再言语,接过手帕,缓缓将匕首擦干净,温博书在她另一边坐下,“女侠这是要回去吗?”
梁瑞思把擦干净的匕首收了起来,“是啊,出来太久了!”
沉默了一会儿,梁瑞思突然问到,“科考,有信心吗?”
温博书一愣,随即笑了,“哪里有完完全全的信心,只不过总要搏上一搏!”
他虽然说得谦虚,梁瑞思却能感觉到他的胸有成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心中自然是有一番抱负,梁瑞思不由得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此地离京城尚有些距离,然而这一路,不会太平,你已经被人盯上了,书生,你怎么走?”
温博书顿了一下,才答:“脚踏实地的走!”
梁瑞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反倒是温博书先开了口,“女侠,不知可有楚家的消息?”
“没有。”梁瑞思突然想起刚才女子的威胁,“水映女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不由得心中有些担忧!
“你呢,可有什么看法?”
温博书答:“在下与伯父和恒永兄讨论过,伯父有两个猜测,楚家要么逃往西域魔教总坛,要么赶往京城投奔亲戚……”
“京城?”
“对,听伯父说楚家有一亲戚在京为官,以伯父对楚其贵等人的了解,他们恐怕不会甘心灰头土脸的逃去西域……”
“京城哪……”梁瑞思似乎忆起了什么,晃晃头强迫自己回神,抬头看温博书,“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更加危险?”
“或许吧!”
“看来你有自己的打算。”梁瑞思想了一下,“那么,便祝福你吧!”
“多谢!”
温博书添了一些柴,梁瑞思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起挂在马上的包袱,递给温博书,“这里还有些干粮。”
温博书接过,梁瑞思回去坐好,“吃吧,兴许还能休息一会儿!”说着,便往身后的树干上靠了靠。
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梁瑞思就醒了过来。转头一看,温博书已经在湖边清洗了起来。梁瑞思也走过去清洗了一下,过后她指了指湖对面的方向,“绕过湖从那里出去,就会走上官道了,虽然还是有危险,但那些人应该也不敢像在这荒山野岭这般横行无忌了……”
温博书看了眼那个方向,点点头,“多谢女侠指点!”
梁瑞思起身往回走,拍了拍一旁的马,“这马,你拿去赶路吧!”
“女侠,不……”
“拿去吧,时间紧迫。这一路你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能早点到就早点到吧!”
温博书低头沉思了一番,随即郑重地一点头,“好!”
见他点头。梁瑞思便将马牵给他,“就此别过吧!”
温博书拿好东西翻身上马,这时梁瑞思再次抬头,拿出昨晚那把匕首递给温博书,“给你路上防身用!”
温博书想了想,还是接过,“多谢女侠!”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太多次道谢,梁瑞思笑了笑,往旁边退了几步,“书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可别那么容易死了!”
温博书向她郑重拱手行礼,“女侠请放心,时限一到,女侠可随时来取在下性命!”
而这个承诺,要拿一辈子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