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走后,慕白很是忧郁的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自认为刚刚的行为灵活机变而又不失风骨,总算没堕了狐狸精的风骨。
嘉慕和泽林见大魔王走了之后也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见慕白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他们两,才拿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慕白,仿佛是在谴责她将二人独自丢在客栈一整夜。
慕白被看的心虚不已,用爪子上的肉垫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脸颊,才跳下床榻,躲在木架后头化了人形,穿上刚刚元朗顺手拿上来的衣物。
这番动乱,也不知道元朗从哪里找出一条女子的衣裙来,慕白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还是觉着之前穿的男装更为英姿飒爽,不过现在也没得挑。
一身浅碧色深衣,腰间束着银色束带,袖口裙摆处绣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以慕白有限的见识,认不出名字来;曲裾长长,广袖飘飘,三千青丝拢于一侧编了个麻花辫用发带轻轻束着,肤若温玉柔光,杏眼桃腮,似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一番拾掇下来,倒让慕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待收拾妥当,轻声安抚了两个小不点之后,又出门觅食了。
经过昨晚的动乱,虽然者者居客栈幸免于难,但也不免凌乱不堪。经过一夜的修整,好不容易拾掇了几张还能用的桌子,稀稀拉拉的摆在大堂里面。
慕白见众人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便轻手轻脚的掀了柜台边的毛毡子,走进后堂。
后堂是个回字形结构,四周都是长长的雨廊连接,中间天井里种了一棵高大的伞形樟树,树叶沿着树干的脉络由林下的深绿渐渐变浅,到树冠只剩一点点明黄,一些延展的枝丫处还残留着一些零星的黄绿色小花,带着夏日独有的草木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厨房设在雨廊的西北角,门户大敞,慕白走了进去,灶台上冷冰冰的,像是久不开烟火的样子,案台上还有残留的食材,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慕白先是轻声唤了唤,没人回应,慕白又走出门口,回到雨廊上,大声唤了几句。
就在慕白奇怪客栈的老板和小二怎么都不见了的时候,天井正对的北方传来“咯吱”一声,门扇转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小心翼翼觅食的老鼠一般朝着慕白这边移动。
慕白这才看的清楚来人穿着一身青灰色对襟窄袖长衫,平眉挑眼,下颚处留着几约五寸现下时兴的文人美髯,生的是一副倨傲之相,此时却面带惊色,哆哆嗦嗦的迈着步子来到慕白面前。
慕白认出眼前之人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这老板显然没想到叫他的竟是之前那个国色倾城的小姑娘,此时换了一身女子衣裙,更是为这钟灵毓秀添了几分风姿。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慕白的装扮之后又被这绝世之姿迷了眼,慕白在他直愣愣的眼神里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慕白道:“掌柜的,厨房里怎么没人啊?早上可还有朝食?”
慕白以为是自己回的晚了,误了朝食的时辰。
老板这才长叹了口气,说道:“哪还有人啊,客栈里的厨子是镇上的刘工头,昨晚也被那些闯进来的妖给杀了,哪还有人做朝食啊!”
“啊!”慕白回来时便也见着镇上家家户户都遭了灾,只是没想到连客栈的厨子都没能幸免,又问道:“那可还有羊乳?我饿一两顿没关系,两个娃娃可饿不得!”
“便是送牛乳的那家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老板说的难受,物伤其类,若不是这些修者住在客栈,怕是自己也是在劫难逃。
想着又有几分愤怒,这些修者来了之后,全镇上下无一不是小心伺候,到了关键时候却还是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
这般想着说话的时候就不自觉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若是你们昨夜能杀了那些肆虐的妖,也不至于今日没有朝食吃。”
老板显然是把慕白也当成了修者,不知她妖族身份。
慕白咬了咬下唇,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也不知是为修者说的还是为昨晚那些妖说的。
老板摸了摸颚下的美髯,道:“罢了罢了,厨房里还有些精米,生火熬了粥,小娃娃也是能喝的。”
慕白不知怎的鼻子有些酸,轻声说道:“谢谢!”
老板摆了摆了手,又回屋将店小二叫了出来帮忙,原来昨夜一片混乱,这跑堂的小二便躲到了掌柜的屋里,二人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连油灯都不敢点,生怕招了妖来。
慕白看着锅里慢慢升起了白腾腾的烟雾,带着精米被慢慢催熟的香味,迷蒙了慕白的眼眸,像是被这雾熏到眼睛似的,慕白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不知道是为了昨夜往生的烦人,还是迷途挣扎的修者,还是前途未卜的自己,那些仗剑江湖畅意人生的梦好像脩的就离她好远好远。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族人还生死未卜,仇家还不知所踪,但此刻这个凡人老板平平淡淡的抱怨顷刻就击溃了她心目中的软丈红尘,血淋淋的撕开那些英雄背后的枯骨。
……
慕白端了案台,穿过大堂,上楼回了屋内,案台上的食物远远不止两个小娃娃的分量,老板刻意放了三人份的食物,却没有说破。
慕白经过大堂时,在外忙碌的一干弟子见了也一窝蜂的涌进了后堂。
慕白经过关押浊妖那间房门时顿了顿,门口又有两个弟子守着,慕白的心思歇了歇,直身略了过去,回屋和两个娃娃一起吃了朝食。
慕白来来回回从那屋门前经过了好几遍,门口那两门神当真是尽职尽责,慕白的各种理由完全无用武之地,硬生生让她断了独自接触那浊妖的心思。
思量片刻,慕白还是决定寻找盟友,才能攻破敌人防线,郑宸就成了她的第一人选。
慕白去敲了郑宸的房门,他如今和元聪住在一屋,半天无人应答。
慕白正准备去大堂找找时,关押浊妖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啸,紧接着,整个客栈开始地动山摇,慕白站在走廊内被这股力量掀翻在地。
守在门口的二人立刻撞开房门,门内情形一目了然:锁灵阵内浊妖已不见了踪影,郑云峰口鼻溢血瘫倒在地,生死不知;赵铦也以手撑地,口吐鲜血;房间的正南方破开一个大窟窿,夏日的凉风郑簌簌的往房间里灌。
客栈还在晃动,慕白倒在地上见着郑云峰和赵铦被冲进去的二人扶了起来,紧接着慕白听见陈年老木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这是客栈的横梁即将不堪重负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藤锁在客栈里肆意疯长。
慕白赶忙起身,冲进屋内,一手抱起一个娃娃,冲出房门。
到了楼梯口时,藤锁已经在已经将大堂缠了个满满当当,像是阴冷的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跃跃的朝二楼攀上来。将行就木的楼梯早已在藤锁的力道之下断成几节,尸体正躺在藤锁堆里。
原本肆意横行的藤锁不知怎的蓦的锁定了慕白,像是发现猎物一般,原本还在墙面蔓延的藤锁,呼啦就朝着慕白袭来,慕白转身就跑。
狭长的甬道很快就到了尽头,那些蜂拥而至的藤锁也像是知道慕白的困境,停在慕白一寸之遥,悬在空中的藤锁像是冰凉细软的蛇信子,朝着慕白的脸蛋跃跃欲试。
慕白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藤锁,背后和两面都是木质的隔墙,慕白轻抬了抬额头,怀里的两个娃娃似乎也知道眼前的危险,大气也不敢出。
慕白小心翼翼的将左手的嘉慕缓缓的像右手边捣腾,她刚刚摸了摸身后的木质隔墙,是空心的。
藤锁像是在戏耍一只走投无路的老鼠的猫,时不时用那藤锁的尖须撩一撩慕白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像是深海的腐烂的淤泥,冰冷而又黏腻。
慕白瞅准藤锁尖须回缩的空隙猝然转身一拳轰开隔墙,腾的一下朝外跑去。
不幸的是慕白错估了隔墙外的空间,也错估了她与藤锁的距离。
隔墙外是一片悬空,再往下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在昨夜妖怪的肆虐之下,已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了。
慕白圃一出了隔墙便发现自己双脚悬空,还没来得及惊叫,便被随之而来的藤锁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些藤锁像是知道慕白这一身皮肉的作用似的,只铆足了劲往她口鼻里钻。慕白只顾着闭紧了双眼两只手护着嘉慕和泽林,一时间只觉得麻痒难耐,呼吸困难,在藤锁里挣扎的幅度略小了。
沉甸甸的黑暗裹挟着冰冷的黏腻感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她的口鼻,没顶的窒息感挤压着她的胸腔。
无法挣脱!
心脏被无力裹缠着,如同铁石般坠落,紧着着周围的声响和色彩都缓缓抽离,无尽的黑暗在蛊惑着她永久的沉睡,就在慕白最后一丝意识抽离的一瞬间。
只听得“嚓”的一声,原本缚这慕白的藤锁骤然失了力道,口鼻的藤锁也没了依凭,慕白骤的一下喘过气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直直从空中跌落。
就在慕白以为自己要被摔成酱肉包子时,脩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慕白睁开双眼,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