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见着这两拨人不久前还是称兄道弟的盟友,这才多会儿功夫便翻了脸皮,着实诧异的很。
当真是狡猾多变的凡人!
这厢被人问道郑云峰和赵铦的下落才回过神来,喏喏的开口道:“我之前在关押浊妖的屋里见着郑叔叔了,当时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话音一落,元朗的眼神陡时沉了下来,郑宸更是一下子吓得面无人色,启唇张阖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赵铦大步走到慕白面前,气势汹汹,恶狠狠的问道:“那我师傅呢!”
赵铦这番气势若是遇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当真利刃切豆腐——势如破竹,却见慕白双唇一翘,下颚微收,转到一旁,一语不发;一幅不买账的架势。
初遇时,赵铦赵黔与那淮山道人合力以嘉慕逼迫她为诱饵的事,慕白一直耿耿于怀,此时他一幅凶恶之相慕白更是不加理睬。
赵黔登时怒上心头,红着眼,抬手就向慕白肩头抓去,元朗立时起身以手挡势,说道:“赵兄!慕白如今是我们元家的人,要动她是不是要问过我先!”
赵黔冷笑一声:“笑话!一介低等妖物也是你们元家的人,什么时候五大世家的元家竟也和妖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昨夜周氏兄弟说的是真的?!”
说着还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元朗。
慕白见着眼前削瘦的肩背,眼眶隐隐有些发热,她虽不懂红尘里的勾心斗角人情世故,但也感受得到世人对妖的态度,这个大骗子除了第一次捉弄过她以外,每一次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她,原来那些表面笑盈盈的人心底也可能藏得是无尽恶意,那是看起来凶巴巴的人也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在隐藏着自己的善意。
但,她可是立志要做一只行侠仗义的狐狸精呢!
怎么会怕这等区区恶人!再说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慕白虽打不过手握承影剑的元朗,但自信对付一个小小的赵黔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他那什么神通灵鞭只要不是先天灵宝,那对她便完全无效。
慕白正思忖着要将怀里的嘉慕和泽林交托一旁,然后再教教这赵黔如何做人时,元朗却抢先开口道:“我元家做事自有规矩,若是赵公子想讨教,元朗自当奉陪。”随即又话音一转,“不过当务之急是姑父和赵叔叔的下落,我想赵公子能当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吧!”
话落,原本灰头土脸的随侍弟子立马围在元朗身后。
赵黔双眼微眯,掂量着对手的实力,自忖赢面不大,便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罢了,便是你们元家的狗,别人也是打不得的。”
“那就还请慕姑娘告知在下家师的下落!”
语气轻慢,态度桀骜。慕白心里一怒,有求于人还是这般桀骜,本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却听元朗又开口问道:“慕白,当时是什么情况?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救姑父要紧。”声音有些暗哑,不复与赵黔对峙的中气。
慕白看着元朗深藏于眼底的祈求,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元朗的双眼,有些羞于启齿的说道:“对不起,当时郑叔叔躺在地上,胸口好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急着去救嘉慕和泽林,然后….然后就没见过郑叔叔了…..那个赵铦跟郑叔叔也一起好像也受了重伤,动弹不了。”
又抬起了头,眼里似乎含着点点泪光,说道:“我当时是看见原本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人进去就他们才先去救嘉慕和泽林的。”
不管如何辩解,慕白也知道自己要为当时没有冲进去救郑云峰,从而导致他们失踪负一定的责任。
元朗像是胸口受了一拳重击,讷讷的半天没说话,握紧了拳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随即又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姑父若是逃了出来,如今未归应当是在追寻浊妖时在某处失去了意识,现在分一队弟子在周围去找。”
又接着说:“姑父若是…..若是没有逃出来,剩下的弟子就和我一起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思淼点了一队人率先出发向附近的山林,剩下的人跟在元朗身后;赵黔思量片刻,显然觉得那二人受了重伤,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大,便只吩咐了两名赵家弟子跟在郑思淼身后,而自己则是留在废墟这边。
元朗开口对着剩余的人说道:“我们先挖关押浊妖房间的那个方位。”
说罢,一马当先,踏着破瓦碎木,大概找了找方位,先是朝关浊妖那个房间的大概方位喊了喊,见无应答,心里又沉了沉。
赵黔虽与元朗等人龃龉在前,此时也以救人为先,领着人在废墟里从另一个方向往关押浊妖的房间寻找。
郑宸跟在元朗身后,不管是带伤的还是无碍的也都跟了过来,元朗分了几个人点了几个方位,大家一齐朝着关押浊妖房间的那个方位中心挖去。
慕白怀抱着嘉慕和泽林,只能跟随重伤的随侍弟子一起等在围;不过她也没闲着,客栈倒塌之后藏在其后的荷塘隐隐露出一角,郁郁葱葱的一片碧色,此时日头正起,烈日蒸腾出袅袅荷香随着细碎的微风飘进了慕白的鼻子里,慕白仔细的辨了辨这味道,又抱着两个娃娃围着客栈周围来回打转。
此地人气攒动,血腥味和人体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交杂错乱,慕白只能从这成千上百中味道中抱着渺茫的希望来搜寻郑云峰的气息。
这边元朗用手一点一点搬开表面的碎瓦,掀开横在中央的断梁,碎石混合着木刺割伤了元朗的手掌,鲜血染红了那银白的对襟窄袖,又顺着手肘滴滴落在废墟里。
突然!东南方位的一名弟子陡的惊叫一声,随即一个踉跄摔在废墟之中,单手作指指着废墟里的一处,身抖似筛糠,面薄若金纸,哆嗦着半天“啊啊”了几声硬是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元朗正掀着一块的断木,闻声立马三步作两踏过断壁横梁走到这名弟子面前,这人是郑家随侍。
见着元朗,不知哪里生出几分力气,也不顾身下的木刺碎石,连滚带爬的揪住元朗的一片衣角,一手指着他刚刚发现的废墟里露出的一片布料,月银般的白色此时沾了污尘和血迹,像是跌落尘埃的白羽,不复从前的荣光,衣角上用银丝绣着祥云图案。
此时周边围过来的弟子也都惊叫出声,一人更是哆嗦着出声道:“这不是…..不是四公子的…..”
郑宸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嘭”的一下跪倒这片碎石上,哭喊着道:“师傅!师傅!”
边喊着边用手疯狂的刨着那片衣料上的碎渣断木,元朗此时也是红了眼,不顾身旁的劝阻,跪倒在一旁,用那鲜血淋漓的双掌一点一点将上层的碎料刨开。渐渐露出埋在地下一只手掌,那手被尘土裹着,表皮上黏了细细碎碎的木刺,有的甚至半截陷进肉里。
郑宸见着这手陡然惊叫一声,踉跄着身子伏倒在地,身子像是一只落水的秋雁,簌簌发抖;元朗也见着了这只手,面色由雪白转为青紫,强挺着的肩背像是失了精神头似的垮了下来,望着尘土下露出的那只手,双拳紧握,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