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鬼看着她半晌,突然幽幽的出声:“我,记不清回家的路了,能帮帮我吗?”
她看着这只鬼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她却似乎在他的话语里,听见了彷徨。
她知鬼话不得信,尤其,是周身浮着怨气的怨鬼,可,不知怎的,看着面前这双空洞的眼睛和面无表情的鬼魂,竟在他身上,看见如孩子迷路般的无措。
她看着他,心里有些犹豫,她不知这鬼魂是否在骗自己,不知这鬼魂会否对自己不利。
可,她手无缚鸡之力,若他想对自己如何,早早便可动手,何必与自己浪费时间。
她皱着眉,看着他的眼有些许纠结,看着他半晌,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啊。”
是啊,连他自己都记不起的路,她与他从未相识,又怎会知晓,他家在何处呢。
“我,记得,记得她。”
他空洞的眸子里仿佛起了一丝涟漪,他一字一字的重复着三个字:记得她,记得她。
这姑娘听着他的话语,壮着胆子出声问他:“她?她是谁?”
姑娘的话刚刚落下,那鬼突然静下,不再出声。
整座庙宇里都静下来,只有她脚踝处的铃铛依旧在玲玲作响,寂静诡异的气氛煎熬着她,看着突然静下的鬼魂,她心里稍稍放松的神经又变得紧绷。
半晌,那鬼魂又出声:“是谁?谁…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看着又继续重复的鬼魂,姑娘紧紧皱着眉,这样,如何能帮他找到回家的路啊。
她再次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出声:“你方才不是说,记得她?”
那鬼又静下,不过,这次只是片刻,他便又出声:“记得,她,记得。”
本以为他记起来了,却不料,他又重复着:“不记得,不记得…”
看着眼前的鬼魂如此,姑娘的心里更加害怕,她颤颤巍巍的想跑,而脚却提不起劲。
她只得颤抖着继续询问:“你可记得,她的名字和样貌?”
又是一阵沉默,她颤抖着看着眼前的鬼魂,忽的,他又开口:“名字?…样貌?…记不清了…记不清…”
终于,姑娘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恐惧的感觉,她转身想跑,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听那鬼魂说了一句:“只记得,要找她,找到她。”
听到这番话,姑娘迈出去的步子刹那间停下,心里有一瞬间莫名的感觉闪过,使她不再迈步。
她回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恐怖的鬼魂,他还在重复着那一句:找到她,要找到她。
姑娘心里的恐惧被他这句话冲淡些许,眼前的鬼魂,不记得回家的路,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与样貌,却记得,要找到她。
她能感觉到,在这鬼魂提到这个“她”时,周身的阴冷有些许降下,她不经猜测,这个她,是谁,难不成,是他心上人?
“你可能记起丝毫?哪怕丝毫线索?”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他,她大胆出声,不再颤抖。
“她……她……名字…名字……姻…姻……”
鬼魂含糊不清的话语,而她在听见那个姻字时,眼眸突然发亮,她想赶紧问他可是记起了什么,可又怕打扰他的思绪。
她就那样在那等着,等着他想起。
“姻……姻…柳……柳……”
他不再道其他词汇,只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二字。
姑娘听着他所想起的只言片语,呢喃着姻与柳字。
忽的,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脑中灵光一闪,有些不确定的道出了一个名字。
“柳来姻?”
此名一出,那鬼忽然看向她,嘴里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柳来姻,柳来姻………来姻…”
忽的,声音不再如呢喃般的细小,幽幽的声音,说着异常清晰的名字:“是,来姻!”
确定了名字,这姑娘嘴上也是绽开一抹笑意,她知晓这柳来姻府邸在何处。
这柳来姻也是沥城人氏,家住城东贵人巷。
可是,她几年前便听闻,柳府搬迁了,去了何处,不知。
她看着眼前这个鬼魂,他念着这个名字,她竟仿佛在那张惨白毫无表情的脸上,看见了笑意,温暖的笑意。
她迟疑着出声:“我知道柳府在何处,可,听说,他们早已搬迁…”
那鬼魂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看着她,让她带他去,去找柳府,去找她。
姑娘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不忍拒绝,带着他一路找去柳府,这一路上,她脚踝处的铃铛都未曾停过响动。
出了那座被遗弃的庙宇,在街上行走会看到许多游荡的鬼魂,也许是因为身边跟着一只怨鬼,所以并没有受到其他鬼魂的骚扰。
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在街上走着,带着身边的怨鬼,一路弯弯绕绕终于算是顺利的找到了柳府。
不知为何,来柳府的路上,越接近这府邸,鬼魂便越少,到了这柳府前,已瞧不见半个鬼影了。
这柳府人去楼空,门匾掉落在地上,已有不少杂草生长。
大门已经破烂不堪,门锁也生了锈,只轻轻一推便能将门打开,她走上前,将大门推开,破旧的大门随着她手上动作,发出吱吖声,于这荒废许久的宅子里,甚是诡异。
身后鬼魂自来了这柳府后,彷徨的感觉渐渐消散,她看着他在这柳府游走,看着他周身的黑气渐渐变淡,跟着一路走过府里长廊。
蜘蛛肆意的在府邸每个角落结下白色蛛网,断壁残垣的景象里,找不到它曾经辉煌的模样。
她跟着前面鬼魂来了这所府邸里的花园,不知为何,越接近这花园,她心就越发慌乱。
踏进拱形的石门,满地的落叶与一清池入眼,她皱眉瞧着那清池,又看了看这落叶满地,那池上竟找不到一片落叶。
这清池未免太干净了些,与这残破的府邸格格不入。
那鬼魂到了这花园后,便停下,不再游走,他站在花园中央,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颗老树下的石井。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颗老树此时已无树叶傍身,树下的石井很是残破,她看着那石井,心里越来越发怵。
看着他一直盯着那石井一动不动的模样,她又往那石井处看了眼,可哪知,这一眼,差点将她吓死。
只见那石井里竟有黑色物体缓慢上升,定睛一看,竟然是头发,见到如此情景,她吓得瘫软在地,她脑子里仿佛翁的一声炸开,她只楞楞的看着那头发伸出石井,看着一颗头颅慢慢出现。
她被这番景象吓傻了,不知该做何动作,而她脚踝的铃铛也在此时响的更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