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到了。
明仔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火车站,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潮、车流,又听到了那些熟悉的嘈杂声、轰鸣声。
下了车,黄老师的乘务员朋友把王富贵牵过来交给他们,大声说:“记住,下次出门不准带狗了!算你们走运,这次碰到我值班!”
黄老师说:“那当然,要不是算准了你值班,打死我也不敢带它出门的!”
明仔抬起头来,又看到了那个巨大的、人潮汹涌的广场,想起自己在广场上四处流浪的样子,想起陈一平微笑着向他走来,想起在广场上和马六一、二丫一起眼巴巴地等着人来买一朵花……可是,他们现在都在哪儿?他们还好吗?马六一回到乡下,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会不会还跑出来?他提着行李紧紧地跟在黄老师身后,心里酸酸的。成都,我又来了!可是,我还能再看到陈一平吗?还能再看到马六一吗?还能再看到二丫吗?他们都在干什么?
明仔心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一个又脆又响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黄海洋!黄海洋!”
明仔回头一看,不禁呆了一下,一辆红色的、眩目无比的敞篷跑车停在他们身边,一个漂亮的金发美女伸出手来,正冲他们喊着。明仔不知道那是辆什么车,但是,他还是看出那辆车的名贵来了,配上那位一头金色长发的美女,更加引人注目,就像电影里的画面,酷、拉风!周围好多人都不自觉地停下来,有的围观名车,有的欣赏美女。那女郎一身紫色风衣,戴着副超酷超大的紫金色墨镜,手扶着方向盘,又叫了一声:“黄海洋!这儿哪!”
黄老师怔了一下,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望着那美女,不作声。
明仔捅了捅他:“黄老师,那个老外好像在叫你呢。”
“哪个老外?”
“车里的那个!”明仔指指红色跑车。
“那是什么老外!”黄老师笑了一下,走到车子面前,伸出手去,“安吉拉,你怎么在这儿?”
那美女把墨镜摘去,露出一张笑盈盈的精致脸蛋。明仔恍然,那哪是什么老外,分明是个中国女孩嘛,只不过是头发染成了金毛狮子而已。
“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呢,”那安吉拉拍拍方向盘,“快上车!”
明仔一见大乐:“哇,还有人来接我们呢!”
黄老师拍拍王富贵的屁股,王富贵激动地蹿了上去,把安吉拉吓了一大跳。明仔的兴致在车上,坐下来就东摸摸西看看,还去掀掀车门。安吉拉打量着黄老师:“黄海洋,你变多了。”
黄老师笑笑:“安吉拉,你可一点儿都没有变。”
明仔兴奋地站起来,大声说:“老师,这车没盖子,风好大!哇!太爽了!”
黄老师把他拉下来:“好了好了,坐好!”
安吉拉从反光镜里望着明仔:“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围棋小神童?”
“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说的,要不我怎么会今天来接你们?”
黄老师说:“怪不得会在这儿碰到你,我还以为是赶巧了呢。”
“哪有那么巧?”安吉拉瞟了他一眼,“巧到我巴巴地开着车在这儿等你们?这里不让停车,交警都过来赶我好几次了。”
黄老师又笑笑,把明仔的头拨过来:“明仔,来,认识一下,安吉拉,安阿姨,著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
“什么阿姨?”明仔盯着安吉拉那双毛茸茸的眼睛,“明明是姐姐嘛!”
安吉拉大为高兴:“好孩子!真乖!你是明仔吧?长得好酷哦!姐姐喜欢你!”
明仔说:“安姐姐,我也喜欢你!你长得比那些电影明星还要漂亮!”
安吉拉更高兴了,眼睛眯成了一弯小月牙儿:“今天姐姐为你们接风,走,我们到海港城去!”
那天中午,安吉拉请黄老师和明仔吃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海鲜。明仔是第一次进那么高档的饭店,金碧辉煌的装潢让他眼睛都看花了,不过,桌子上五光十色的龙虾、大鲍鱼等更让他应接不暇。安吉拉耐心地给明仔布菜,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黄老师:“黄海洋,你黑了,好像更高一些了。”
黄老师面对着自己面前那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稍稍有些手足无措,他点燃一支烟,大大地吸了一口:“在乡下晒黑的。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很好的太阳。”
“不过,更有男人味儿了。”安吉拉轻笑了一下,眼睛瞟着他手里的香烟,“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
“是吗?”黄老师顿了一下,把烟藏到桌子底下,“在乡下学会抽的。你知道,那里……很多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喜欢上课,上课能说话。”
安吉拉的目光移了开去,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明仔正忙着啃龙虾,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几年,你还好吗?”安吉拉轻轻地说。
“很好,”笑容重新回到黄老师脸上,“我很好。谢谢你。”
安吉拉咬了咬嘴唇,说:“我也很好。”
“那就好。”黄老师说着,低下头去注视着那只龙虾,再环顾了一下装饰优雅的小包间,摇了摇头说,“我都不习惯了——大城市,是多么豪华呀。”
“这些,原本也属于你的。”安吉拉用餐巾擦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不,它不属于我。”黄老师指着明仔说,“现在,属于我的,只有他。”
安吉拉笑笑,看了看明仔:“在乡下教这些孩子,真的让你那么快乐吗?”
黄老师点头:“能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我很幸运。”
安吉拉瞅了他一眼,笑着说:“作为黄氏企业未来的接班人你什么时候回城?”
黄老师说:“又来了,别说这个行不行?你看,我的学生在这儿呢!”
安吉拉坐直身子,说:“难道你还真想在那个什么榕树村待一辈子?你爸你妈盼你回来眼睛都快望穿了!你们家的企业也正等着你回来主持呢!”
黄老师赶紧摆手:“吃饭吃饭,现在不谈这个!”
明仔放下手里的勺子,愣愣地望着黄老师:“老天爷,什么黄氏企业?原来黄老师在城里是个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