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谢赟从不掩盖自己对于权力的欲望，但是说实话，我并不十分相信他是个勾结外族的叛国之徒。那感觉说不上，也许是血缘的联系，我了解的这个人恃才傲物，踌躇满志。通敌这等行径，应当是他不屑去做的。
可矛盾的是，他若与北辽并无瓜葛，那十万兵马又是打哪来的呢？所谓的按兵不动，又是在等什么？
很快音离就发现了我的分神，出声道：“仗要是打起来拼的是兵力，消耗的却是财力，北辽尽管对大鸾觊觎已久，却也是有所忌惮，必然不会白白借给他兵力。”
我接过他递上前的酒壶猛灌一口，顿觉心胸通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别坐的离我太远，目测他正好坐在风向的那一面为我挡风。
他不大好意思，似乎还有点拘谨，象征性的一抬屁股朝我挪了一寸。
我笑了笑，把酒壶抛给他：“之前查的就先查着，都不冲突，先解决眼前的。明天顺便帮我带套男装来，身高比你稍矮一些，比你瘦点，腰身和我差不多。那少爷有洁癖，况且我也得带着他回盛京。”
音离没说话，算是默许。
他把篝火翻了翻，让它燃烧得更旺一些。更深露重，虽说习武多年身子底远比小时候结实很多，可是依旧怕冷。我俩你一口我一口，将一壶上好的花雕分了个干净，就此别过。
第二天晚上，我按照约定时间赶到时，柳飘飘正一脸崇拜对着音离，啧啧称奇：“大哥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你瞧瞧，连我眼角的这颗痣都做的极逼真，我就像在照镜子。”
音离惯性地冷着一张脸，柳飘飘却完全读不懂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动将自己归类为熟人，开口闭口“大哥”叫得好不亲热。
我闪身挡在音离前面，截住他的咸猪手：“少套近乎，赶紧换衣服，跟我走。”
柳太守应该是心疼小儿子，关他的这间牢房位于大牢的最里间，邺城监狱最近生意可能有些萧条，越往里走，关的犯人也就没几个，狱卒牢头应该也被打点过，几个时辰都不见得会过来巡视一圈。
音离套上柳飘飘那身脏衣服，往杂草堆里那么一躺，还真与本尊如出一辙。
我一点柳小爷的哑穴道：“预防在先，冒犯了。”
只见另一只袖口中飞出一根暗箭，“嗖”的一声直指顶部天窗，当即托着他的腰，双足一点，借力于箭尾部天蚕丝特制绳索，从窗口一跃至屋顶。被解了穴道的柳飘飘抖得像筛糠，抱着我的腰死活不撒手：“壮士，好歹提前打声招呼，小爷我恐高啊！”
我阴恻恻道：“柳少爷再不撒手，一会脸着地可别怪我没提醒在先。”
柳飘飘探着身子朝下望了一眼，又哆哆嗦嗦瘟鸡一般缩了回来，我腰上的手稍稍松了力道：“想进柳府，就得从东南边的后墙进去，那边没有守门的猎犬。”
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施展轻功尚且不算费力，在屋顶间行走如飞间，我低头看了眼神情颇有些紧张的柳飘飘，强行按下了想要将他丢下去的冲动：“你的意思，我得同你一起钻狗洞？”柳飘飘嘿嘿一笑，无不得意道：“我以往想要溜出去都是走那里，那可是小爷我勘测地形加实地考察选的绝佳位置。”
那狗洞确实隐蔽，柳飘飘最终还是在我杀人的目光下，被拎着脖领翻墙头。柳家的后墙确实不矮，不知道防得是外贼还是家贼，幸好我准备了绳索，我俩也就能麻溜地翻墙进去。
本以为这个点该是家家户户熄灯如梦的时候，不想正厅此刻还灯火通明。几个丫鬟端着盘盘盏盏的吃食鱼贯而入，走近一点，就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哗啦哗啦的麻将牌声。
我不怀好意道：“柳大人倒是心宽，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搓麻。”
柳飘飘脸上黯然：“怕是消息还没传到老太爷耳朵里，每月总有两日家中人都会凑齐，陪老太爷玩上个通宵，我二嫂擅厨艺，那些小零嘴都是她琢磨出来的。”
屋里气氛正热闹，柳老太爷坐在正北位，正翘着脚吃着一旁丫鬟喂上来的东西，眼睛和手应接不暇。
他右手边的男子刚打出一张三饼，老太爷赶忙大喊一声“慢着，碰”，中气十足。
我戳了戳柳飘飘道：“柳老太爷丝毫不像年入古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都说常搓麻预防老年痴呆，看来不无道理。”
柳飘飘用眼白瞟我一眼，口气不善：“你跑题了，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各院的守卫就会轮换，借这个机会咱们赶紧去拿东西。”
那厮脸上直白大写着两个字“落寞”，我也就闭了嘴不去给他心上捅刀子。柳飘飘带着我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位置更加偏远，仅靠月光照明的偏院。
柳家菜窖的设计很是奇葩，地窖入口蹲着俩石狮子，上方居然还有块牌匾，上书“菜窖”生怕人不认识似的。
那入口有两人并肩那么宽，一眼望进去黑黢黢深不见底。
我捏着鼻子小声抱怨：“妈哎，你家菜窖里面放啥了，臭的离谱，就是藏个金山在里面都比放加密保险柜安全。”
柳飘飘从看门石狮子嘴里抠半天，抠出来一颗夜明珠：“里面不通风，火折子支撑不了多久，咱们不速度点会憋死。”
不等他废话完，我扯着他一猫腰钻了进去。
这菜窖很是宽敞，两侧整齐的摆着腌咸菜的大缸，各种说不出的混合酸臭味就是从缸里散发出来的。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颇为壮观的腊肉，视觉和味觉的冲击，让我一瞬间有些头晕。
我指指泡菜缸，柳飘飘立马会意道，“酸白菜、腌豆角，还有我爹爱吃的臭豆腐。”见我屏住呼吸，只能冲他眨眨眼，那家伙立马读懂我的意思，得意洋洋道，“我打小就习惯这味了，对我来说没有杀伤力。”
我俩顺着通道往里走，里边堆放都是一些大鸾常见的看家护院的兵器装备，刀枪剑棍斧样样俱全，俨然一个小型兵器库。再往里走就是尽头处的一面石墙，我问他：“不会是暗门吧？”
柳飘飘冲我竖起大拇指：“聪明。”我心想：孩子，你要和我回现代，多看几部电视剧你也能猜得出套路。
墙上干干净净没坑没突起，就见柳飘飘伸手在几块石砖的位置一按一推，那些石砖居然像拼图积木一样动了起来，他也不避讳让我看见，兴许想我也记不住，没几下，就听“嘎哒”一声，石墙缓缓开启，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我：“那啥，你爹怕不是个巨贪吧？”
柳飘飘一脸“真没见过世面”，径直往里走：“我柳家在太祖皇帝时可就是名门望族，虽说后来败落了家底犹在。就我爹那点俸禄动辄就拿去扶贫济困，能养活的起他自己就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