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告了病假,一脸几日都为上朝,主要是他这个官职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位置,女王大概只有在祭祀庆典时能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西夏的官员也极度热衷八卦,大多数官员都知道曾经的元大人爱慕于他干的那些糊涂事,也没少在私底下看热闹,如今元大人他嫁,这些人倒有些唏嘘同情起青云来了,念着是同僚的情分派家丁带上礼物来府上慰问。
估计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没眼力见不说还殊不知端着刀子往人疼的地方捅,导致青云天天黑着一张脸关上门朝我同音离撒气。
音离好脾气不同他计较,我起初也是让着他,想着他受了情伤多少有点神经质,谁知这厮越来越变本加厉,不是嫌我饭吃的多了坐姿不雅观了就是终日无所事事在他眼前闲晃碍着他眼了云云。我按着太阳穴受不了他嘴贱碎碎念,一拍桌子道:“老子明天就去拓跋玥府上看看她,行了吧?”
青云愕然,忿忿扒了口饭,用鼻孔哼了一声:“谁让你去找她了?是你担心她过的好不好,伤恢复的好不好,可不是我。”
我一脸生无可恋:“嗯嗯,是我是我,都是我。”
青云立马换上了一双小鹿眼,水汪汪将我看着,我呸了他一声,他像是想起什么口气稍稍正常:“你不是想见赫连雪吗,拓跋玥虽说没能让他做上侧妃,却给她换了个名字,让她做了三夫人。”
这些日子我一直没得空问他关于元璟雯的事,剧情推进的太快,惹上人命官司的元璟雯怎就嫁给了拓跋玥,凌烨若是想救她出来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青云该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继而又道:“拓跋翔的一个妾室出面作证,当日她同元璟雯在一起,而刑部又找不到实实在在证据证明是她杀了拓跋翔,此事也只好就此作罢。”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回忆起那晚见到的那个拓跋翔的家眷。
果然是凌烨。元璟雯虽说洗脱了嫌疑,可是暴毙的拓跋翔毕竟和北辽沾亲带故,她的官自然是不能继续做的,塞给了拓跋玥,恐怕也是为了更好的那捏住青云。
青云就了口酒咽下,咂咂嘴道:“你大概也想不到,赫连雪会同拓跋崇求情,让他来提出赐婚这件事。”
我终是没能等到第二日,而是当天晚上就摸黑去了拓跋玥的王府。
拓跋玥似乎是并不待见元璟雯,除了大婚当日冒了个头之后的日子便宿在了别的妾室屋里,毕竟他最惦记的是赫连雪,然而不知怎得就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能不能去她那宿还得看脸色。因此这晚爬墙,我是出奇的顺利。
元璟雯恐怕是有见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看见我立马杏眼圆睁,指着我的鼻子道:“是你!”
我赶紧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误会误会,陆大人同我清清白白,我若是第三者又怎会今夜替陆大人跑这一趟?”
元璟雯就算是个醋坛子但并不愚蠢,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去守门,软软坐下来眼圈泛红道:“他不用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以往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对我无意并不重要,只要我认为有意义就够了。”
我暗自腹诽,青云伪装的那个陆大人面相何其猥琐,元璟雯能看上那副皮相也真是口味够重。
她侧眼看过来,目光灼灼,“他既然放心你来见我,那我便也不必藏着掖着,只是这些话你知道就可以,没必要传给他听。”
元璟雯仰起头,倔强的将脸上的那点脆弱硬是忍了回去,这才道,“我见过他真正的容貌,只是从来没有告诉他,他也不知其实我与他的初次见面并不是在这朝堂上,”她目光中流露处些许羞涩,“半年前,我休沐时陪祖母去山中古寺上香,救了受伤的他,他身上的松香气味我便从未忘记。”
她一手托着腮,眼睛里因为沉浸在回忆而闪闪发亮,俏皮的小鼻头微微发红,在橙红烛光的衬托下,竟显得格外娇俏。
我心中一怔,却也是不忍道:“你救了他一命,他却利用了你。让我猜猜,太子宴请宾客那日,你追了他出去,其实是想要他一个解释吧,却不想他是故意将你引去了赫连雪的落梅院。”
元璟雯身子一哆嗦,视线有些躲闪,我却不打算让她逃避,咄咄逼人道:“你可是无意中听见了太子同拓跋玥密谋要做掉拓跋翔这件事,而恰好他也在场,你被他们发现了,便胁迫你去做了替死鬼?”
“不,是我自愿的,”元璟雯声音颤抖,眼圈通红,“半年前在山中他就是因为要刺杀拓跋翔才受的伤,拓跋翔比你想象得更狡猾精明,早就怀疑了他的身份,我要保护他。”
她颤了颤眼帘,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猜错了一点,你怀疑他杀死了拓跋翔而嫁祸给我,其实那日在假山后偷听的还有一个人,也是那个人杀了拓跋翔。”
我缓缓开口道:“是赫连雪。”
谢赟直白的告诉我赫连雪是他安插在西夏的探子,燕双飞则安插在回纥,凌烨曾与我隐隐透露了些谢赟十年前获罪叛逃的内幕,这难免不让我怀疑他的立场动机,包括同谢赟的关系。在拓跋翔被杀这件事情上,凌烨助拓跋崇扳倒了他最大的竞争者从而坐上太子之位,这背后有多少是谢赟在统筹谋划把北辽搅合进来的呢?是他想把水搅得更浑,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世人都以为谢赟勾结北辽是想做大鸾的王,我却想,他的野心恐怕要更大。
见到赫连雪的时候,她似乎是知道我要来等了很久的样子。
她穿着件绛红色的广袖长裙,几乎融于月色之中。湖心亭四周挤满了巨大的荷叶,从远处看也更难发现亭中有人。
我见她同我疏懒地笑了笑,便道:“你是赫连雪,死了的那个是燕双飞。”
赫连雪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姐妹两个再也不会分开了。”她今日不似以往那般冷淡,眸光里是满满的温柔,“小小姐,双儿离开你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我的心脏猛然抽搐,我按着胸口迟迟不得反应。她的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我用脸在她手心蹭了蹭,轻声问道:“你可是想起来了?”
赫连雪拉着我一同坐下,像是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不完全,金针封脑只有施术之人才能解,能想起一些零散片段已属侥幸,小雪自尽时她头上的针失去效力触动了我身上的术法,不然我仍是浑浑噩噩时而呆傻时而清醒。”
我想起燕双飞与她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可是眼睛更勾魂夺魄一些,一嗔一笑皆妩媚。虽说我对她没有双儿那般的感情,确切的说也没有熟悉道那般地步,可是亲耳确定她的死讯,心下也是黯然。
“你们为何要施术抹去你们存在的证据,燕双飞为何要自尽?”我无法理解这两人突然做出的决定,我本以为让他们二人见面既能让她们化解心结,又能让我找到双儿,还能打听到余下几幅美人图的消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