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在犹豫着,宫人端来汤羹,说是皇后亲自炖的,特命人趁热送来。
他接过汤羹,低头寻思了片刻,起身吩咐道:“摆驾去皇后宫。”
皇后那边很快传来消息,她早就知道皇上那边因为北境的事情犹豫着,这会儿她正等着他过来。
皇上进来后便吩咐宫人们退下了,皇后正迎上来,桌上放的汤羹还冒着热气。
“皇上快趁热先喝点。”皇后满脸温柔,她算着时间,瞧着这会儿功夫皇上就来了,送到御书房的那碗汤羹怕是没时间喝,便在自己内殿里又准备了一份。
皇上坐下,伸手让她也坐在旁边,他还没顾上汤羹,便问道:“彧儿最近在忙什么,学问可有进步?”
他没有开口说北境的事,倒先提到了镜彧,皇后心里捏把汗,她轻描淡写道:“彧儿倒还是老样子,这不刚从我宫里回去。”皇后寻思着皇上该不会想到让镜彧去出使北境吧,她是绝不能让最在意的人有任何差池。
“嗯,他那些学问也是局限于书房宫墙之类,有些事情也需要他亲自参与历练历练了。”皇上自顾自端起汤羹送到嘴边,没有看向皇后,他当然是在故意引她说出自己的决定。
皇后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接着道:“彧儿就是学问再勤奋也确实是局限的,他太需要设身处地历练一下了,这不,今儿还跟妙儿吵到我这里,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看上次在刑部宁大人那里倒进步不小,今儿还正琢磨着跟皇上说说,把彧放在宁大人那里好好带带,假以时日,这孩子必定会给皇上惊喜。”
皇上点点头,沉默片刻,他看向她:“只是现在有一事让朕头疼,祈王刚奉旨讨伐西域,这前脚刚走北境就开始乱了,朕琢磨派谁去把这事议和了,以便集中力量对付西域。”
皇后知道他终于绕到北境的事上来了,她寻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柔言道:“臣妾倒有个想法,不知道能否替陛下分忧?”
皇上拉她坐下,眼神顿时温和起来,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期许:“你我之间,有啥都不妨直说。”
“幻栎。”皇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皇上并不惊诧,他始终面色平静:“皇后怎么会想到幻栎?这幻丞相可刚出事,朕还真没想过派他去。”
皇后心如明镜,她当然知道皇上在御书房不作决定,反而跑来她这里,一方面是试探她,另一方面也是这么多年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他一直知道皇后是有一些信息渠道的,他刚好需要她这条在他眼皮下的线索。这么多年,她做事都是站在他的立场,所以,他一直不去打破这个平衡。
“臣妾知道,幻丞相出事,陛下觉得遗憾,总想补偿幻栎。但他毕竟年轻,冒然提高位置怕是朝中老臣介意,倒不如利用眼下这个机会,让他立功,到时候再给他嘉奖也就服众了。”皇后的话倒是妥帖。
皇上点点头:“皇后说得明白,是这么回事,你又了却朕的犹豫,那再加派精悍暗卫,双重保护,护他一路周全吧,也算对得住幻丞相夫妇。”他喝了一大口汤,碗里的汤羹也见底了。
“对了,对彧儿一定要严加督促,明日就送他去宁丞相那里,给他安排些具体的事情历练历练,将来他得委以重任。”皇上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速刻意慢了几拍,他看见皇后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好了,汤也喝完了,皇后早点歇息吧。”他使了宫人接驾去了御书房。
皇后目送他离开,深夜,宫墙里散落的银色月光,格外皎白。
第二日,幻栎就被叫到宫里,他对北境的任务倒没有任何推脱,身为臣子,他本就一心想着为国效力。
奉旨回府后,他便吩咐下人准备行囊,即刻就将动身前往北境。
花有若替他整理着衣服,她倒觉得幻栎这次去北境倒也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毕竟柳夫人还没清醒过来,有些时候一时间难以水落石出。
“我这次是去议和的,应该不多时日便可回来。”见花有若不语,只顾着低头细心整理他衣物,幻栎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她哪能不担心,只是眼下她不能说出她的顾虑。毕竟杀害幻丞相的人还没有找出来,那幻栎是不是也会有危险,这事情她不敢细琢磨,总觉得这会儿安排幻栎去出使北境,有些蹊跷。
她忽然想到了前日路遇祈王,还赠送了她一枚东域令牌,想着或者对他会有点用处,便递给了他。
“这是?祈王令牌?”幻栎问道。
“嗯,出了大都外面总归是不安全的,我早听华师傅说过,祈王这些年跟边境几个邦域都交好,这令牌或许也有用。”花有若想到了师傅,他奉命出使外域这么久,也没有消息,只是听祈王那边的人说起前些日子师傅在东域。
“有华师傅消息,我也会带给你。”幻栎知道他们情同父子。
“柳夫人有道影看着你放心,我今日便回浅溪谷,你回来估计我们这边也有眉目。”她想着他的每一件事情。
幻栎轻轻揽住她,外面传来脚步声,随行军士都在府邸外列队等候着。
“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花有若抱住他,她心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幻栎紧紧抱住她,许久,他才放开她,大步朝门外走去。
花有若没有出去,在内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再次陷入深深的忧虑。
这几日城门的阁楼上,有人目睹了这两场前后只隔数日的出使,祈王出征西域,幻栎出使北境。
黎巩压低了帽沿,幻栎出使的人马刚出城门,他便带领了几个随行的人,便衣从小道出了城,随他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