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若意乱情迷,在殿外坐了一夜。
翌日一早,正不知如何再面对他的时候,莲雾急匆匆跑进来喊着:“公主,太子殿下被急招回天宫了。”
她赶紧一把推开内殿的门,里面空空无人。她朝床榻探去,之前他日日躺在这里,现在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头,面上放着盘龙白玉令牌。她拿起令牌,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他那么高大的身躯,即便装病日日躺在榻上,想必也是非常难受的。
“居然不辞而别......”她心里埋怨着。
飞奔出大殿,四下搜寻他的身影。可荒芜飘渺的蓬莱仙境,无一处有他的踪影。就连小臧仙也随他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忽然觉得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这般伤心牵挂,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莲雾头一次见她如此,于心不忍,但想着小臧仙临行前对她的叮嘱,只能欲言又止。
她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内殿里。这一刻她知道为何他总是坐在藏经阁,想念一个人,便想呆在他呆过的地方,连空气里都是他的气息。花有若想着他看向她时浓烈炙热的眼神,装病卖萌时一脸的傲娇,读书作画时专注的颦眉……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麑镜。
玄靖师傅罚她闭门思过三日,她便关在屋子里翻看书卷,借此平息内心的思念与纠结。
道影见她对镜彧动心,知晓她内心的苦楚,便安静的陪伴,时不时给她送个新鲜玩意,逗她开心。
镜彧被小臧仙这个馊主意折磨得日夜难安,在九重天等待数日,也不见她如期去寻他,此刻已经失去了淡定。小臧仙伺候在旁,抓耳挠晒百思不得其解。
“小臧仙,你立即去找莲雾打探下,有若怎么想的,为何在麑镜这么安静。”镜彧吩咐他悄悄去一趟麑镜。
小臧仙诺着,赶紧闪身离去。
入夜时,莲雾被忽然从天而降的小臧仙吓了一跳,他赶紧捂了她的嘴,把她拉到院落僻静处:“怎么回事啊,你家仙子什么情况?”
“哼,都怪你们这馊主意,看把我们仙子折磨成啥样了。”莲雾撅起嘴一脸不满。
“好啦,莫非你们仙子是在惦记我们殿下?”小臧仙眼珠子转的呼噜噜的。
“可不是嘛,都哭了好几次,人都瘦了一圈。”
“那奇怪了,她为何没来九重天寻我们殿下啊。”他托腮寻思着。
“我们家公主,那也是自小万千宠爱的,哪会那么轻浮主动。”莲雾自顾自叨咕着,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小臧仙,他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悄悄的附耳跟莲雾交代了几句,便得意的回天宫复命了。
这日,花有若又不自觉的走到镜彧在麑院的住处,却听到打扫院落的小仙使在议论:“听说殿下不会再回咱们麑镜了。”
“是啊,听说天后要他纳雲妙仙子为妃呢。”……
“纳妃!”她耳旁一阵嗡嗡作响,只觉头昏目眩。
她失落的回到住处,跌坐在椅榻上。莲雾悄悄看向她,这几日她见她黯然伤神,忍着不去告诉她实情。现在见她这般伤心,便进来,递给她一卷画纸:“这是小臧仙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殿下留给你的。”
她一下子从榻上跳下来,一把拿过画纸。一张张画纸记录着她与他相识的每一个场景,在麑镜与他撞个满怀,在九重天抱住解开封印的她,在烈日荒护她元神……她不自觉的湿润了双眼,一张张画面仿佛昨日才发生,情深意重。
她沉静在与他相识的点滴回忆里,他爱她时,她并未在意,现在她却无法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卷末,却见一行熟悉的字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朝离去人声杳,天不老兮伊为证。
她掩卷而泣,心里悸动难安,仿佛被什么牢牢抓着,患得患失。
“听说天后要他纳雲妙仙子为妃呢。”她又想起小仙使的传言,恨不得马上飞去天宫寻他。
“公主......”莲雾在身后轻轻唤着她。
她回过头去,只见她手里举着盘龙白玉令,洁白的玉牌在月下闪闪发光,蛊惑着她驿动的心。
“这是殿下留给你的。”莲雾继续鼓励她。
花有若拿起令牌,看她满眼的鼓励,点点头,便闪身而去。
九重天宫。花有若一刻不停的寻着镜彧的寝殿而去,沿路她并未察觉天宫要操办啥喜事,一切照旧。她感到些许安心,可才放下心来,又被拎起来似的,一颗心就这样七上八下被搁置在半空中。
在他寝殿门外,她却迈不开脚步。朝里张望着打量过去,殿内很安静,似乎没有人在里面。她挪动脚步想往殿内走去,可才拿开脚步,又犹豫着缩了回去。正纠结着,难耐的长叹一口气,扭头想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人都来了,怎么不进来打个招呼。”
她失落的情绪瞬间惊喜交加,还未来得及回过头,就感觉身后一双手轻轻揽住了她,她被锁在一个挺拔温暖的怀抱里。
“你……”她话还没说出口,他轻轻转过她的身体,她正面朝着他。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她,她被他注视得心里扑通乱跳,语无伦次的轻语:“你……想要证明什么?”
他浅笑着逼近她,一只手顺势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我想要证明的……”
话未说完,他的唇已经轻轻落在她唇边,她感到两片温润的柔软磨蹭着她的唇角。她已经完全慌乱了,不知所措,任由他紧紧拥抱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空气中都迷漫着香甜,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他宽阔的肩膀。
他感受到她的回应,眼里的温柔变得炙热,在她耳朵悠悠道:“我想要证明的,不过是你的一颗心罢了……”他的唇贴着她的脸颊,手掌紧紧托着她的脸庞,他的吻再次重重的落在她的唇上……
他们拥吻着,天宫月色怡人,银色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他揽着她坐在殿门的台阶上,她靠着他的肩膀。唯有此刻,她的这颗心才得以安宁。
“有若,和我在一起,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
“嗯。”她点点头,眼里闪动着泪光,抬头深情的看着他。
他的吻又情不自禁的落下来,落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亲吻她的面颊……
这一夜,他们执手相看,深情相拥。院里的花悄悄的盛开着,四下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天宫的夜幕中,星辰闪烁,银汉迢迢暗度。
任繁花三千落尽,只愿此生为一人深情。
在石阶前相互依偎了一夜,不知不觉天已微微亮起。花有若轻轻起身,念念不舍的看向镜彧:“我得回麑镜了。”
“才来我身边就要走,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他深情的看着她,紧紧抱住她,一步也不想让她离开,恨不得把她揉进他怀里。
花有若轻轻靠在他胸前:“花溪那么多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得回麑镜。”
“有若,从今往后,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去处理,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他握着她的肩膀,坚定的看向她眼底。
“嗯。”花有若想到姑姑的仙身还在麑镜,她好不容易寻着一丝线索,便询问:“玄都可离九重天不远?”
“玄都此去不过千余里,你想去吗?我现在就陪你去。”他温柔的回她,“你怎么忽然对玄都有兴趣?”
“有件事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其实烈日彦姑姑仙身尚在麑镜,只是仙灵没法聚集,我想去玄都寻找解救她的办法。”她想着他是自己信赖的心上之人,姑姑的事情,她也是时候告诉他。
“烈日彦上神仙身还在?”他想起在十里花溪,遂岩上神告知的烈日彦前史,她仙身尚在倒并不奇怪。
“嗯。”她点点头,悄悄在他耳边告诉了他麑镜密室的烈日彦仙身。他心里一惊,没想到玄靖对烈日彦居然用情至深,难怪他会假借责罚为名,让花有若在蓬莱照顾他伤势。他定是一眼看出他的心。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玄都。”他拉着她朝九重天外闪身而去。
玄都。
九州缥缈,无上仙都,碧海三山波浪深深。金阙银宫相向起,台前镜影花叠开。原来天族还有如此玄妙之地,花有若惊叹着,仰头看着玄都五府,莺时物色,仙桂丹花,精妙绝尘。
“原来玄都这么美啊!”她感叹着。
镜彧拉着她的手:“你要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花有若踏着仙阶,轻触着玉砌雕栏,穿过长长的石桥。两岸千年桃实绽放,灵芝紫检参差长。三鸟联翩喜声报,尽言真侣出邀游。走下石桥,见一玄石立于水岸。近看过去,一行行文字跃然浮现……
“想知人意自相寻,果然深心共一心。一心一意无穷己,持此相怜保终始。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不把丹心比玄石,惟将浊水况清尘。只言柱下留期信,好欲将心学松柏。”
花有若面带娇羞地看向镜彧,他转身面向她,拉着她的手,两两相望着。他用灵力将深情告白的话语幻化成文字,一字字浮现在花有若眼前,山盟海誓,情意绵绵,他收于掌心,小心翼翼的合在她掌心,一起埋藏于玄石之上。玄石瞬间金光四射,落花泛泛,四下水波荡漾浮瓣。
他温柔的搂着她,相互依偎着。仙绦长长拂御水,繁花片片落满地。此前久久天地模糊玄色,现却幽幽空林身影如画。
“玄都是六界最玄妙之地,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玄都,每次来都看到不同的玄都。”镜彧感慨着,“今天是我见过最美的玄都,因为从今往后,我都有你。”
花有若点点头,轻轻靠在在他胸前,温柔的看向他。
“我带你去大殿。”他拉着她,往前方巍峨的宫殿走去。
远看过去大殿内空空荡荡,赫然入目的雕梁立柱,盘龙附凤,彰显辉煌神圣。踏进门槛,仿佛置身于飘渺水面,脚步所到之处,莲花盛开,水波荡漾。殿内的白璧上,跃然入目的一排排文字记录着上古仙神的名录。
玄天上帝,玄天仁威精微上帝,金阙化身天尊。
北上太虚,无上常容。
天寂虚玄梵境,太乙真庆宫。
太极真宗,太玄慈父。
灵通大妙仙,八威九光圣。
玉虚师相,紫皇天乙真君。
……
花有若仰头一字一目的看过去,目光落在灵应真君的名号上,她追寻下面的文字:“灵应真君,执干元帝心印,秉阴灵北极符。匡扶劫运,统摄万录。威德无边,神通浩溥。至圣至神至帅,镇天真武,治世福神。”字字都是无上崇高的赞誉,花有若兴奋的看向镜彧,却见他立在她身后,盯着他眼前的白璧。
寻着他的目光所致,但见墙壁上赫然印着:“麑镜上神烈日彦,漫道烧丹止七飞。空传化石曾三转,寄宇玄天弄机人。乍可匆匆千万载,残月窥窗帧幌中。桑田一变已难寻,只言容易得神仙。”
“我怎么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反复念叨着墙壁上的字句。
“看来烈日彦上神的旧事并不那么简单,连玄都的记载都难以揣测。”镜彧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解救上神的办法。”他看向她。
“嗯,我还没来得及回花溪把姑姑仙身在麑镜的事情告诉父君和哥哥。”她有点惆怅。
“我明日便陪你先去花溪,定能找到一些解救元神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