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你小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走这条槐花街?”
“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
“是不是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什么姑娘?”
“那个叫阿苒的姑娘。”
“准确来说,是牵着。”
“真不公平!初中的时候你还没主动牵过我的手。”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要不然呢。毕竟你是我的初恋啊。”
“喔,那也真是很抱歉,很抱歉成为你的初恋。”
“傻木头!你说什么呢?”她随即挣开他的怀,不顾思考地给了他一槌。
“好了好了我道歉。你不是要找我吃饭吗?走吧?”
“算了,刚才来之前吃了,现在还不饿。你知道吗,这三年我学了一个绝活,每天只吃一顿午饭就够了。”
“什么绝活?我以前明明说过,那叫辟谷。”
“对对对,张大学问!辟谷,辟谷行了吧?”
“对了,木头,我这次来呢,一是看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二呢,是想让你带我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
“南边。”
“南边?”
“就是从这,旅行!一路南下!”
“你是怎么想的?脑回路这么清奇?”
“木头!我就问你,你到底去不去!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旅行?”
“不是。就是觉得你什么都没准备,就张口说南下旅行?”
“哎我亲爱的敬远同学呀!”她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没有准备才是最好的准备嘛。人生就像草稿纸,你不可能事事规划好,也不能反复修改……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那旅行最需要什么,你知道吗?”
“需要身份证和money,还需要一个红颜知己!”她笑道,“我就是你那个红颜知己,你没意见吧?”
“木头,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浑浑噩噩的,我来谐城一趟不容易,这次你就跟我去吧!求你了求你了!”她拉起他的手臂撒娇道。
敬远百般无奈,望着她那双洁净真挚的眼神,只好默默答应了她。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哎?不用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嘛?”
“不用。你知道网络公安系统吗?就是只要输上身份证信息,就能查到某某某,某某月某某日某时某分,买了什么票开了什么房……只要我爸想找到我,简直易如反掌。”
“哎?好神奇啊,真有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嘛?”
“奶奶,这都21世纪信息时代了!”
“你叫我什么?奶奶?你有种再说一遍?”她听罢便伸出白净的指尖准备战斗。
“好了好了别闹了。身份证带了吗?”
“当然。身份证,银行卡,手机,数据线,充电宝,芦荟胶都在这……”她拍了拍肩上的白色提包说道。
“还说自己没有准备?你是把半个身家全部抗在肩膀上了吧。”
“我乐意,不服你咬我啊?”她张开嘴,哇哇地模仿小狗叫。
“那现在就走吧。我们去南伏路坐车,先去泰山,然后去火车站买票?”
“好。”
二人沿着槐花街,向东而行。敬远在前,紫藤在后。紫藤小跑几步向前道,“傻木头,你的红颜知己掉路上了!能不能走慢点把她捡起来呀?”
他停下脚步,温情似水地回首望着她。她莞尔一笑,如同一只灵动的黄鹂鸟,飞向他的身边,不由自主地牵上他的右手。
他的手心如此清凉,仿佛夏日的井水,幽寂而深沉。她想。她默默抬起眸子却发现愣住的敬远,四目相望,尽是柔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灵魂出窍般的感受到冰冷的手心多了一丝温暖。那温润的手掌贴近自己,十指相扣。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而那种温暖的来源正是身旁的阿苒。身着白裙,散发披肩,笑声莞尔的阿苒。
身着白裙,散发披肩。紧握手心的姑娘是紫藤,喔,原来自己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她的初恋情人。
原来是幻觉呀。阿苒,不是死去六年了吗?他身临其境,亲眼目睹。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傻木头,怎么了?”她望着他那湿润的眼眶,“莫非自己主动牵了他的手,他感动哭了?”
“没事,走吧。”
她能感觉到他握得更紧了。也许是他口是心非,明明那么喜欢自己,还一本正经地假装不在意。男人啊,就是如此表里不一。如果当年他能亲口挽留,现在他们也许就不会如此了吧?如果这次他能亲口说出“我还是喜欢你”,那她一定会飞起来,拥抱他,亲吻他,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他。她再也不会与他分开,无论什么代价,她再不会在意,她再不会顾虑了!
敬远,敬远,快说你爱我!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我对天发誓!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午后的风吹暖了她的脸庞。
“你要有点骨气,怎么每次见到敬远,你就不自觉地发热呢?”她暗暗劝告自己。
爱情,就是如此呀!怎么,难道自己很厌恶这种感觉嘛?呸!口是心非!你明明很享受好不好?
这条槐花街好长啊,自己究竟埋怨路太长,还是担心路太短呢?她心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和敬远慢慢前行,慢慢前行。
“敬远,我还是忘不了你。”
“我听到了。”
“真的真的忘不了你。”她更加温柔了。
“嗯,我知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应该春天来谐城,春天的时候,这条街的槐花很漂亮……”
“喔!下次吧。”她一瞥他那冷酷的面庞,又抬头望着茂密的槐叶,也许没有下次了吧。
“大学报了哪里?”
“上海。”
“好远。”
“总要跟紧时代嘛!”
“那这次我们就不要去上海了,把最好的幻想留给自己吧。”
“都听你的,你带我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她突然沉默下去,你这是怎么了?
“小时候就想变成一个大侠,像《流星蝴蝶剑》里孟星魂那样,浪迹天涯……现在想想,仿佛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敬远,哪里是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呢,是你容不下自己罢了。我觉得有些事,该放下的就该放下了,看开了,也就容得下了……”
“可是我拿得起,却放不下啊!”
敬远,我又何尝不是呢?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却仍然不愿给我一个答复。三年了,你还是没有变化,也许你是淡然了,也许你是没有了勇气。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忘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