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远盘坐在床头,闭目默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是自从上了大学每晚睡觉前的必修课。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呕……”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呕……”
敬远眉头紧皱赶忙睁开双眼,望向对面上铺的阿健。
“我靠我靠,他要吐了,赶紧用脸盆接住……”
“啥玩意?”阿崧随即探出头去,“我靠!”
此时此景,永生难忘。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才能形容阿健的英姿。阿健俯身向下,昏昏沉沉,突然笑着张开了嘴唇——
“他娘的你倒是接住啊!缩什么乌龟脑袋啊!”
“我接不住啊!接不住啊!”
呕吐物落在地上啪啪作响,像是阿健隐隐扇着舍友们的脸。
“莎莎,莎莎,你回来吧!”
阿阳偷偷望着下铺的二人,指指阿健的身旁,“手机还在通话呢……那个莎莎……”
“我可以不要我爹留给我的两套房……可以不用我妈的一分钱……”
“莎莎……莎莎……”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呀!”敬远摇摇头,起身下床拿起了拖把,“活在当下,活在当下!”
阿崧也赶忙起身将阿健扶起,“哎哎哎,你别趴着了,呛死了怎么办?”
“我靠!又吐了!吐床上了!”阿阳也赶忙说了一句,起身下了床。
“得,今晚我们也不用睡觉了!”
至于分手的原因,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正是这个道理。
在阿健上大学的这几年,莎莎去了长沙,嫁了人,从此淡出了他的生活。
后来阿健酒后对敬远说:“我和莎莎不是败给了时间,而是败给了年龄,我成熟了,她也走了。”
那时候他与齐齐已经订了婚,并且开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如果上天可以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莎莎。一次也好,一万次也罢。
“敬远,我发现,你爱的和在一起的可以是两个人。”
“我这糙蛋的大学生活,已经很令自己失望了,除了齐齐,谁都不能改变这个现实。”
“齐齐对我已经很尽心尽力了,你也知道我这臭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坏!”
“齐齐一个一米五几的女孩,娇小可爱肯定不缺追求者,既然下了决心跟我……”
“你知道,我当时真是烦她烦地可以!我以为她只是单纯地说当我的好兄弟,他妈的没想到她居然想上我。”
“她早上起床素颜的时候,你会想这人谁啊,没见过呀!”
“跟她在一起,我烟也戒了,她一个支气管炎居然能忍受那么久。”
敬远只是默默做一个聆听者。阿健也许是累了,他需要依靠,需要关怀。至于感动究竟是不是爱情,那根本不重要。
“莎莎,结婚了。追不回来了,真的追不回来了。”
“说实话,我和齐齐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家是清朝传下来的中医,也不是因为她爹有十几套房子要拆迁……”
“我只是觉得,一切也该到此为止了。”
齐齐应该属于低调的那一类人,令敬远敬佩的是她把的一手好脉息。《难经》云: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其实中医最难学的便是脉诊,这是一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经验艺术,不像望闻问似的“见山是山,见海是海”。毫不谦虚的讲,敬远估计齐齐的脉诊可以占到全校前五的位置。
至于她的家庭背景,恐怕全校也只有“6302F4”知晓了。“6”代表所在宿舍楼号,“302”则代表三层第二间,至于“F4”嘛,便是阿健取的雅号,代表四大风流才子,各怀各的桃花往事。
齐齐家是清朝传承下来,这点毋庸置疑,到了她这一辈,只剩了两朵金花,齐齐和她的小妹鲁鲁。民国时家里是青天白日,后来本要跟老蒋去台湾,结果全家所坐的轮船被炮弹击中,只得游回了祖国的怀抱,也是啧啧称奇令人回味。至于她爹有没有十几套拆迁房,敬远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单论齐齐的脉诊,足以证明一切。
这就好比,一个祖传十八代的小丫头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科班出身老教授,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完全没有可比性。特别是中医水平,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内行人也竖起了大拇指那才叫真本事。
阿健说,齐齐是个好姑娘。他越是对她冷脸,她便越发热情,于是他便越发的感觉自己是畜生。
只是齐齐也有吃醋的时候,一位学妹不知天高地厚地在校园网上表白墙表白了阿健,齐齐不冷不淡地艾特了这位学妹——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订婚了。于是学妹的故事戛然而止。
阿健却慌张不已,这傻瓜居然明目张胆地在网上跟自己告白?阿健是万人迷的属性,自然身后有数不清的小迷妹,当然他很享受,但齐齐也表示默许,这是多大的度量呢?也许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如送他一个人情吧!
齐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老娘虽然温柔,但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温柔,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的男人阿健,谁也不可以动一个手指头!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阿健便与齐齐在青岛海边教堂结婚了。6032F4再次聚首,只不过唯独少了敬远一人。
阿崧默默掏出一张陈旧布满折痕的红包递于阿健,“这是两年前敬远托付给我的,也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吧。”
三人随后相拥而泣,F4再也不会是曾经那个一起喝酒一起耍帅的F4了,回首那段青春往事,却发现早已成灰。
“这一杯酒,是敬我们逝去的青春!”他倾洒了一杯红酒在草坪上。
“这一杯酒,是敬我们的好兄弟,张敬远!”
“阿崧,唱首歌吧,唱首什么歌呢?”
“黄家驹还是周华健!”阿阳扯着嗓子道。
“他妈的今天最不缺时间,一个一个来,一杯一杯喝!”
醉酒便会忘记了嘛,醉酒就会让过往变成云烟嘛?不,他们最清楚,醉酒只是一个借口,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毕竟承认是需要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