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把皮蛋剥好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安曦以为他要出去了,他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地看着她切皮蛋。这一幕和过去很像,只是两人调换了位置,过去是他做,她看着。
安曦心里烦乱了起来,没好气地问:“有事?”
何晨的声音微沉:“我们谈谈。”
安曦很痛快地回绝:“不用谈,我不可能和你复合。”
分手就是分手,她不会拖泥带水,也不会藕断丝连。虽然这几年,何晨很顽固地存在于她的梦境里,时不时出现,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样,无法在心里除根,但是,对于复合,她从来没有想过。
何晨并无受挫的样子,神情平静镇定。
安曦皱起眉头:“你以为你是谁呢?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你是宇宙中心,还是世界主宰?你是能让时光倒流,还是能让人死而复生?”
顾忌沈赫全还坐在不远处的客厅,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
何晨的自尊心有多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难堪的话语,她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必定会刺疼何晨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自尊心,他必定会拂袖离开,从此对她的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恨之入骨。
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有动气,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诚恳:“不复合没关系,我重新追你。我会把过去没做到的事情都补上。”
安曦:“……”
停了半响,她才顺过气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她这样的斩钉截铁,他依旧没有受到打击,反而挽起袖子,柔声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曦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打到棉花上,满心都是疲惫。
“你做吧,随便。”她气急败坏地出了厨房,对沈赫全说:“既然有人给你做饭,那我就走了。”
沈赫全急忙说:“吃了饭再走吧。”
“没胃口。”不等沈赫全和何晨反应过来,她匆匆拉开大门就走了出去,一路都走着很急,生怕何晨会追过来。
走出大门,冷风灌入衣领,安曦镇定下来,脑子清醒了许多。裴斐是何晨的好友,帮何晨制造机会合情合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沈赫全为什么要撮合她和何晨复合?
当年安若出事,安曦四面楚歌,焦头烂额,何晨却在此时和她分手。沈赫全知道后,说了一句话:“分就分吧,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
无数人对沈赫全的评价都是笑面虎、八面玲珑、投机取巧,但在安曦眼里,他是一个很有担当,也很仗义的人。
她第一次见到沈赫全,正好是她去往西河镇的第一天。那年的夏天尤其炎热,从出租车上下来,如同置身沙漠,热空气烫得皮肤火辣辣地疼。进了长途车站的大厅,感觉到空调上凉意,安曦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口热气,顺便将贴在脑门的刘海给吹起来。
安若拿出钱夹正要去买票,有个看上去干净体面的中年男人拦住她,说自己在车站被人偷了钱包,饿了一天没吃饭,想要找她要二十块钱买点吃的,剩下的坐路费。
安若素来善良,二话不说拿出来二十块钱给他,那个男人千恩万谢地伸出手,钱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手的主人二十岁出头,个字高挑,以安曦的身高,视线刚好到他的上臂。小麦色的肌肤上纹了一条青色的龙,不同于安曦见过的那些文身,这是一条秀气的龙,一点都不粗犷狰狞,看着挺漂亮。
沈赫全属龙,这是二十岁那年,他送给自己的本命年礼物。
最近他来往西河镇和T市的次数比较多,看着要钱的中年人觉得眼熟,被拦住要钱的又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他便很仗义地出了手,问那中年人怎么不照警察帮忙?
中年人说是小事,不想麻烦警察,沈赫全道:“那我替你买张票,你打算去哪?”
中年人一时没回答上来,却说:“不想麻烦你,给钱我自己买就行了。”
问了两句,沈赫全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笑了笑说:“你不是饿了吗?走,我先给你买几个馒头吃?”
那中年人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畏畏缩缩的开始往旁边闪躲,眼看沈赫全当真要拉他去吃饭,索性连二十块钱都不要,疾步离开了。
安曦恍然明白过来,这人是个骗子,忙收起二十块钱,对沈赫全道谢。
沈赫全笑盈盈地说不客气。他笑的时候,不像寻常人那样两边的嘴角上扬,而是只有右边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笑的漫不经心,却别有一番味道。
三人就此相识,巧的是,都买的是前往西河镇的车票。沈赫全听说她们要去找安建文,不禁笑了:“真巧,安老师初中的时候还教过我。”
安若又惊又喜:“是吗?那是我叔叔。”
上了车,两个大人说着话,安曦在姐姐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翻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安鑫和沈赫全是中学同学。沈赫全以前听安鑫说过自己有个大伯常年在中俄边境做生意,第一个妻子病逝后又在那边结婚,生了个小女儿。眼前这个肌肤如雪、棕色头发的漂亮小姑娘,显然就是安鑫那个混血小堂妹了。她五官混血的特征并不明显,只是睫毛很长,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刮一下。
沈赫全和安若聊天的时候,安曦把那本书翻完,又拿出一本诗集,看的时候特别认真,嘴唇轻轻地动着,无声无息地默读。
西河镇离T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交通不够便利,名气也不大,迟迟未被商业开发,反而保留了水乡小镇原汁原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