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这天,柳云坐在墓碑旁的石阶上,把装满巧克力的盒子放在石碑前,“萧易,新的一年,祝你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难得一见的晴天,没有雾霾笼罩,她笑着看向天空,轻声问着:“呐,萧易,甜吗?”
往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她都会把萧易从被窝里拉出来,他揉着眼睛哀求着:“朵儿,让我再睡会儿。”
“小叆刚才找你!”
“啊,是吗?我去看看。”
她坏笑一下,“我爸妈看着呢,放心吧,来,吃了糖再睡!”然后塞一颗糖放进他嘴里,他会笑着摸摸她的头,“一个小时之后叫醒我,他们...他们没我不行的。”
从墓园回来之后,柳云坐在萧易的房间里发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吮吸着他的气息。“起床了,我来送糖给你,萧易,快醒醒。”
顾昀斜靠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她一副深情眷恋的模样,心骤然疼了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无法忘记的人,有人说,年轻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后半生满是遗憾。
显而易见,他和她都遇见了。
只不过她的那个,已经归入尘土,自己心里惦念的人呢,你这个丫头,到底要让我找多久?答应我的巧克力,什么时候给我。
夜里,她点亮了挂好的灯笼,院子里燃起一团团红色的火,在空中静静闪烁着,“给,一会儿滴进眼睛里。”
“什么?”他拿着那个奇奇怪怪的瓶子问她。
“网上买的,牛眼泪。”
“这你也信?”顾昀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人呀,对一切都绝望的时候,就会迷信。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灵魂是存在的,鬼呀,妖呀,魔呀,或许也都在,只不过我运气好,从没遇到过。可是,我现在却想见见萧易,你说他会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可怕吗?”柳云看着他,似乎想他安慰自己一下。
“当然不会,他要是来见你的话,肯定是你最爱的模样。”
“是吗?”柳云的头垂了下去,看了眼表,“马上12点了,我们等一会儿吧。”
“顾昀!”她对他灿烂的笑了笑。“谢谢你!”
顾昀见那笑容一愣,又出现了,自己最爱的笑容,好像顷刻间黑夜变成白昼,她在艳阳下笑的春光明媚。
柳云滴了牛眼泪,坐在萧易家门前的台阶上,抬眼望天,十二点钟声响起,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满心期待着。
顾昀坐在她身旁,裹紧了外套,冷风吹的他瑟瑟发抖,他打算最多再坚持一个小时就把她抓回去。
时间点滴流逝,看着柳云越来越失望的神情,他忍不住摸着口袋,想找根烟。
回去吧。这三个字,他说不出口,星光很美好,月亮安静的挂在天上,火红的灯笼连成了排,最后,萧易也没能沿着柳云给他指引的道路走回来。
“进屋吧。”柳云站起身,揉了揉腿,对他淡淡的说着。
“要不要再等一下?”
柳云摇了摇头,向天空看去。“或许,他去投胎了。”
灯笼一盏一盏的熄灭,柳云的心情丧到了极点,她走进萧易的卧室,倒在床上,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他自制的相册,翻了翻,把他们丢在一旁。
萧易,你不回来看看我吗?
呐,我今年做了巧克力给你,你最爱的黑巧克力,我加了些榛果,我把他们做成星星的样子,让他们去天上陪着你好吗?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让我感受到你好吗?我好想你。
萧易,我真的,好想你。
我已经不介意你到底爱谁。
我不介意了。
真的!我不纠结了。
所以,别躲我好吗?
我答应你,要是你来见我,要是你来了,我再也不会为你哭了,就像我发过的千千万万不再爱你的誓言一样,我说到做到,不再让你困扰。
好吗?萧易,好吗?
我最后一次为你发誓,我会好好活下去,去过你向往的那种人生,所以,再回来看看我吧,求你了。
顾昀依然靠在门边,柳云扎在被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脚钉在地板上,没办法迈开步子向她走过去。
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心中的挚爱,那天,你会怎么办?
沉默不语,还是以泪洗面?
他的心撕裂一般的疼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还真是个悲伤的时刻,他脑子里一顿,好像这个念头,曾经真实的在脑海里闪现过,正当他捂着头抬起眼睛的时候,他惊呆了。一个像萧易的光影,站在柳云身后,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看起来20岁左右的青涩模样,笑着回头对顾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顾昀没有想象中的汗毛直立,而是静静的注视着他,他的周围明亮了起来,顾昀记得这里,是那个自己也熟悉的公园,在那颗粗壮的大柳树下,萧易轻拍着她背,似乎是轻声安慰着,可惜,他听不到,而她,也似乎看不到,只是趴在哪里安静的哭着,萧易温柔的看着她笑,发光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发丝。
看着眼前的景象,顾昀笑了。
回魂夜吗?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他看见萧易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了一下柳云的发丝,留恋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自己走来,一阵柔暖的风拂面而来,他经过自己的身边,对自己温柔的笑着,就像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一样,那天他说:“你好,我是萧易。”
“顾昀。”
萧易站在他面前似乎开口对他说着什么。
“什么?”他有些着急的问着。
萧易又笑了,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旁,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交给你了。”
顾昀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恢复如常,他看了眼表,3点零1分。柳云依然哭倒在床上,他想起刚才的情景,扔了那瓶牛眼泪,这玩意儿或许也让萧易做了手脚,自己压根儿就没滴。几步走到床前,捞起柳云,不顾她的挣扎,死死抱进了怀里。
柳云疯了一样,捶打撕咬着他,他忍着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冲我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柳云愣了一下,扎进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那是他听过的最悲伤的哭声,让他最难过的哭声,一颗心都被她撕裂然后揉碎,他的世界末日来了,逃不掉,躲不过。哭着哭着,柳云晕了过去。
“忘不了,就忘不了,不要勉强。”
他俯身轻柔的吻着她的额发,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柳云迷迷糊糊的回到了那天,他们坐在别墅前的秋千上,萧易抱着时安,她抱着小叆。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笑着问他。
“每天睁开眼睛,我爱的人在我身旁。”
“这样啊。”
萧易低头笑笑,没多久抬眼看着她说:“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只鸟,可以自由的在空中翱翔,然后,落在我心爱的人的窗前,唱歌给她听。”
“呃...为什么不做她爱的人呢?”
那天他依然没回答。
“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呀,我要做个男人,给自己取名叫萧易,然后泡一个叫柳云的姑娘,跟她生一堆孩子,如何?”
“能不能正经一点儿,别吓坏了时安和小叆!”
她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叆,她吮吸着手指,睡在自己怀里,一脸恬静。
“萧易,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一直陪着我好吗?”
那天他红了眼眶,轻轻的点着头,声音带着哭腔说着:“好。”
“约好了,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少来,谁要陪你一百年!”
“你呀,你,快来,拉勾。”
那天,她笑着勾住了他的手,“给你盖个章!这样下辈子还是受我欺负。”
那天,他低着头,看着手指发着呆,在想什么呢?
呐,萧易,如果有来生,我也做一只鸟好了,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飞向天空,等你落在窗前唱歌给她听的时候,我帮你伴奏。
约好了,就拉勾,一百年都不许变,好吗?
呐,萧易,你的愿望实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