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盯着那两瓣烈焰红唇,
筱田麻里子心里像有十五只水桶般七上八下,
生怕突然飞来一大堆机枪子弹把她打得千疮百孔惨不堪言。
正想着,两道有若实质的视线从她上过淡妆的头脸一直向下扫到脚底,
在那双蓝色运动鞋上稍稍停留,又从最下方扫回上面,
逮住她的眼神深深地凝视了足有半分钟,
眉端轻轻跳了跳,一言不发地走了。
尽管那两片鲜艳又瑰丽的红唇里一个字都没冒出来,
但对方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再明显不过。
她,筱田麻里子,零分,
扮相不合格不说,还辣眼睛,
对方连评价的欲望都没有,一个字都不想说。
如果可以的话,
她真想把医疗床边的布幔拉下来缠绕成绳,
自挂东南窗活活地吊死自己。
实在是太过羞耻!
要知道她将来的目标是当一个拥有自主品牌的时尚设计师,
竟然在穿搭品味方面被人这般鄙夷蔑视,
简直就是个耻辱!
更为凄惨的是,
她竟然找不到任何能用来反驳回击的借口和理由。
难道要向对方解释,
今天因为赖床起晚的关系,
她套上最简单最便利的私服就来报到。
再向对方说明,
虽然看似时尚感几乎为零,
但这套行动便利的运动服其实和她目前的工作非常相配。
什么工作?
端端茶送送水,
搬个箱子递个梯子,
跑个腿带个话送个文件什么的。
呃——,还是好羞耻!
好想去死一死!
筱田麻里子在医疗部室中四处搜寻凶器,
却发现平时随处可见,能借来一用的各种医疗器械,
例如刀子剪子镊子锥子之类的东东不知被收归何处一个都找不见。
除去能用于自挂窗边的布幔以外,
医疗部室“干净”地连支铅笔和裁纸刀都看不到。
自尽之路仅剩一条,
但上吊窒息时人会忍不住把舌头吐出长长的一条。
那么难看的死法她可不想尝试。
要不然,从七层直接跳下去大头朝下?
该不会摔得四分五裂,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到处都是吧。
总觉得以前和八嘎由美子一起看《自杀的100种方法》是个极大的错误。
不然她才不会考虑那些有的没的,或者去摸电门……
正胡思乱想个没完,耳边传来一句语气平平却意味丰富的话:
“筱田麻里子,去换身像样的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呃——,虽说今天扮相不佳,
但和她在这里的工作确实非常相配。
那么问题来了,
这是要带她去哪?
为什么要换一身衣服?
筱田麻里子的心跟着电梯的下降不断下沉,
她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潜规则?
这才上午十一点钟,天光正亮,
就算深秋天黑得快,也得六七个小时之后吧。
再说昨晚去酒店都没怎样,今天反倒……
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啊。
应该是有别的事务要找我吧大概。
关于住宿问题,
住宿,单人宿舍,方便潜规则……
关于我加入“秋叶原48”,
以此为要挟潜规则……
啊~~~,
不管她想到什么缘由和设定最终都会绕回到那三个字,
筱田麻里子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一个名为潜规则的死循环再也挣脱不开逃脱不了。
她只能勉力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但那些该死的念头就像打不完的地鼠一样噼里啪啦地冒个不停。
跟随青子的脚步,
筱田麻里子迈开沉重的步伐,
走向不远处一辆黑色加长款梅赛德斯。
望着悠悠然洞开的车门,
筱田麻里子仿佛看到一只狰狞的机械怪兽正向她张开大嘴,
就等着她这个新鲜粉嫩的原装19岁自己把自己送进去。
其实麻里子一点都不想坐进去,
即使领着她的是理想中的未来完成形。
但考虑到对方的指示代表着医疗部长的意志,
她就再没有资格更没有勇气去拒绝。
因为据她所知,医疗部长三井恭介就是AKS社的代表取缔役。
而且是占据会社绝大多数股份的实权取缔役。
忤逆他的指令不仅会丢掉现在这份咖啡娘的工作,
还会永远失去进入“秋叶原48”的可能。
反过来说,
一旦得到他的亲睐,
她说不定能走通一条捷径。
筱田麻里子不止听到一个在东京都打拼的“同伴”提过,
无论如何,尽可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才是在这里生存的正理。
不过万一遇到百般承诺全当硫化气体的混蛋怎么办?
视线所及,
车厢内的空间略显昏暗不通透,
就像一条前途未知的道路,不知道通向何方。
忐忑不安的女孩转动着犹疑的忧思,终究还是踏进了那扇车门。
很奇怪的,进来之后,
车厢内的空间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昏暗,
见到的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迷蒙场景。
没有色呈粉红,到处摆着做这样那样事情的各色道具;
没有笑容奇特,拍拍身侧坐席召唤示意她投怀送抱的医疗部长;
没有脸色怪异,表面为她欢欣实则时时用眼神提醒她注意分寸的强势妈妈桑。
只有对着科技感十足的大幅感应电子屏划来写去的三井恭介,
和在旁做实时说明,不管哪份资料和文案都能解释得头头是道的职业女性。
呃——,这是在现场办公嘛?
如此这般十分钟过去,没一个人理会她。
那对忙得热火朝天电话不断的男女没和她说过哪怕一个字。
就好像她筱田麻里子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既然如此,
你们到底找我来做啥?
我又不是成天没事做的闲散人员,
唐吉诃德那边要做的能做的工作一大堆,根本就干不完。
筱田麻里子在肚子里默默吐了个槽。
没人理会她又不敢打搅,
只能收回翻得很可爱的白眼,
四处打量起车厢内的配置和摆设。
一条“L”型的沙发占据了车厢内相当一部分空间,
对面依次排列着一张原木长桌、一大一小两台冰箱和一个中型酒柜。
尽管不知道那张铺满了文案和纸笔,
颜色花纹都显得非常舒服的木制长桌价钱几许,
也不晓得那两台一看就知道是特别定制的东芝冰箱值价几何,
至少筱田麻里子了解存放在酒柜里那些酒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货色。
这么说吧,
假如说左侧那三瓶龙舌兰还能在市面上高价买到,
中间和右侧的那些,即便是酒类收藏家也不一定能在有生之年得到其中任何一瓶。
在实家附近的酒吧打工时,
酒保曾经专门给她们几个新人酒水妹科普过酒类专业知识。
还反复告诫过她们,一旦有熟客点那些酒就委婉地告知对方店里暂时缺货。
只有遇到满嘴外地口音或是根本说不来日语的他国人来店时,才能看情况推介。
以三井恭介的身份、身价和身家,
他肯定不会像酒吧那样摆几个不知装了些啥的旧瓶。
然而,假如那些酒都是真货,
嘶————!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着,
不怕有什么人顺手牵羊反手牵猪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