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晨鸣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去杀了那个毒妇!”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许氏叫住了。
“老爷,你要去哪里?”许氏被碧湖扶着走出里间,褚晨鸣一见许氏把什么都忘了,直直奔向许氏走过来,许氏也有一年没有看见夫君了,小夫妻自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其他人在这难免尴尬。许夫人虽觉得自己心里这口气没发出来,但还是顾忌着女儿的心思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悄悄地走了。
“兰溪,你明知道那毒妇的心有多狠,你还跪着求她,你这是何苦呢?”褚晨鸣心疼地说道。
许氏靠在丈夫身边缓缓说道:“老爷,婆婆她身后可是皇恩啊,我若是与婆婆顶撞,往小了说是不敬婆母,往大了说就是不满皇上旨意藐视皇威。老爷身为武将,掌着兵权,就更要表现得对皇上忠心耿耿,对皇上的旨意言听计从,怎么能因为妾身一人而害得阖府被皇上猜忌呢?”
“皇上猜忌又如何,只要褚家掌兵权一日,皇上就不会对褚家放心,你何苦在雪地里跪着坏了身子。”
“妾身还有娘家撑腰,她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只是咱们的女儿,还未满月便被送到道观里去,那里都是男道士,如何能照顾好婴孩,两个孩子本就体弱,前些日子我让碧湖送去一些衣食,碧湖说孩子又壮实了些,也不知是她为了让我宽心,还是真的……”许氏的话让褚晨鸣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住妻儿,恨不得立即飞去道观看看孩子是否还安好。
“我让人这就去接孩子们回来。”褚晨鸣赶忙就要去叫人。
“老爷,还有一件事,妾身在家书里没有颜面和老爷说,一对女儿,生下来的时候,一生一死,婆婆说这是灾星临门,是大忌,会扰得家宅不宁,所以才要将孩子处置了,可是妾身实在是不舍得,才去跪求的。”许氏心里也觉得愧对夫君,毕竟二人成婚许久,她方才有孕,不仅没有生下为褚家传宗接代的哥儿,却生下了一对不吉祥的孩子。
“一派胡言,民间穷人家生子,生死只凭天命,没活下来的比比皆是,双生儿一生一死更是常事,没见哪家就灾星临门了。就连那毒妇的魏氏家族,也是武将出身,手里沾了多少前朝皇族的血,又有多少冤魂死于刀下,早就数不清了,还会迷信什么灾星临门?不过又是借口!”
褚晨鸣的话让许氏心里稍稍安慰,这些日子,她一面忧心孩子,。一面盼着夫君得胜归来,可又怕夫君知道这些事在战场上分心,连家书都不敢写,如今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终于回来了,许氏心里也有了底气,想着如何养好身子再与婆婆斗智斗勇了。
“我这就让人把咱们的孩子接回来。”褚晨鸣说道。
“老爷,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城门马上就要关了,就算是去,回城也来不及了,让孩子在客栈停一宿,还不如在道观里安安稳稳地住着呢,待明日,妾身与老爷一同去接,还要诚心诚意地感谢道观这些时日对孩子的照顾呢。”许氏做了娘,如今行事也越发周全了,褚晨鸣自然同意。
第二日,褚晨鸣扶着还没有痊愈的许氏一同来到太清观,见过了道长之后便说要看孩子。太清观的道长心中一惊,心道还是瞒不住了。“褚将军,褚夫人,老朽愧对你们呐……”
许氏一听这话,立时就要昏过去,但咬着嘴唇死死挺住了,带着哭腔说“孩子……孩子怎么了?”
“孩子……丢了一个。”道长虽然非常怀疑孩子的去向,但是这种猜测毫无根据,面对孩子的亲生父母,道长只能实话实说。
“丢了一个……那另一个呢?”许氏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道长的道袍,瞪大了眼睛问道。
眼见着许氏就要到崩溃的边缘,道长赶紧挥手让一个小道士把另一个孩子带来。
褚晨鸣还在纳闷,不是说一生一死的么,怎么许氏说两个孩子?
德旺家的抱来了孩子,被许氏一把抢过,襁褓里的褚慧正在睡着,忽然觉得身上一紧,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一下子惊醒过来。褚慧睁开眼睛便见到一个满脸泪痕的美貌妇人抱着她。
德旺家的看孩子被吓醒了,生怕孩子在将军和夫人面前哭,惹得自己被将军怪罪,赶紧上前逗弄着,“小姐,将军和夫人来接你了,见到亲生爹娘高不高兴啊?”
褚慧听着这话音,对上面前女子的相貌,心里便已经信了,她张了张嘴,却从嘴里打出了一个嗝。
“夫人,您看,还是母女连心,小姐见了您一点都不生分呢,若是旁人抱了,定是要哭出来了呢。”德旺家的赶忙上前拍着马屁。
“老爷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老爷你快来看啊!”许氏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不知说什么才好。
褚晨鸣接过孩子也想抱抱,孩子很软,褚晨鸣怕一不小心摔了孩子,自然紧紧地抱着,却不想手劲使大了,把褚慧捏疼了,褚慧扯开嗓子放声大哭,把褚晨鸣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抱着孩子离开了太清观,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另一个孩子的事情,褚晨鸣只以为是夫人这一点时间受了刺激,以为两个孩子都活着,道长为了安抚夫人,才说是丢了。而许氏知道,另一个孩子身子不好,根本就不会醒,怕是已经死掉了,道长为了顾及自己的心情,才推说丢了。
(道长: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夫妻二人带了孩子回到褚府,自然是要面对魏老夫人的黑脸,只是毕竟将军府还是将军说了算,将军说让小姐回来,就连老夫人也不能直接说撵出去,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对了,兰溪如今身体不好,早起请安怕是来不了了,望娘体恤。”褚晨鸣说完拽着许氏的胳膊就走了,留着魏老夫人一肚子的气撒不出来。
“春兰,向宫里递帖子,我要进宫!”魏老夫人故意朝着褚晨鸣和许氏的背影喊,可是褚晨鸣的脚步没有一丝滞留。
春兰替魏老夫人递帖子进宫,却被皇后娘娘婉拒了,这下魏老夫人慌了,一般命妇进宫请安皇后娘娘都是准许的,魏老夫人心里发慌,更加不敢声张,仔细回想,生怕是之前的事情被皇后娘娘知道了,着实老实了几日。
实际上,皇后哪里有心思去追查那么许多事情,皇上自新年过后身子越发地不好了,太医诊治总是说操劳过度,让皇上休息,用补品滋补。但是皇上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哪里是好好休息就能补回来的?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水灾、蝗灾不断,既然身为皇帝又哪里能够真正地放下什么事都不管,安心休息。
“梓童,不必忙了,朕觉得这会儿还好。”之前皇帝批奏折时又吐了一口血,皇后正在亲自熬汤药。
“皇上,国事先放一放吧,底下那么多的大臣,哪能什么事情都要皇帝亲自处置的,皇上也应该自己偷偷闲,把事情交给底下去做。”皇后伸手去夺皇上手里的朱笔。
“总不能都扔给大臣吧?主弱臣强,恐非吉兆啊!若是阿瑾还在,朕也就不担忧了,可是阿慎,唉……”皇上叹了口气,提起笔接着批奏章。
“阿瑾已经去了一年了,如今皇上膝下只剩下阿慎了,即便皇上如何觉得阿慎不成器,再不放心他,也要慢慢地教他,皇上百年之后,这国家还不是要交给阿慎。”皇后自然也是知道阿慎处处比不上阿瑾,不仅如此还喜欢沾花惹草,留恋女色,之前就因为女色误过事,若是当真承继大统,还不得误国啊!
“谁说一定要交给阿慎的?这天下就应当有才德者居之,就像前朝皇帝无能,我便举兵推翻取而代之,如今在我身后,子孙若不成器,我便效仿尧舜将这万里江山交于能臣又有何妨!”皇上并不赞同皇后的老观念。
“皇上的想法总是易于常人,当年你说前朝无能,要起兵造反,就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倒也不算是离经叛道,朝代更迭虽不常见,但咱们也不算是首开先河。如今皇上说要将皇位交予旁人,却是从无先例的。臣妾虽读书不多,不知尧舜是谁,但历朝圣明君主还是知道的,没有一个像皇上这样想要把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的。”皇后与皇上成婚数十载,却经常不懂得皇上的想法。于公,他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于私,他是温柔专一的丈夫,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不纳一妃,子嗣无旁出,若说哪个女人能得此夫婿,此生就已经圆满了。可是皇后知道,他的丈夫经常在睡不着的长夜里,站在皇宫之巅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远眺东方,像是思念着什么似得,那神情,心驰神往又无可奈何。年轻时,皇后也曾想过,是不是皇上在家乡有什么亲人或是青梅竹马的姑娘惹得皇上思念,可是皇上已经是天下之主了,要什么下一道圣旨哪有敢不从命的,又有什么是皇上求而不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