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报前仇得妻助含恨起兵
自从建州都督觉昌安和儿子塔克世率兵离开建州城后，努尔哈赤和大伯父礼敦及全家人都在急切地等待着古勒城事态平息的消息。特别是努尔哈赤，他更是心急如焚，很想亲自到古勒城去走一趟，一来打探战事的消息，二来也想借机看看两位亲舅舅。在他正准备动身时，突然接到哨马来报，说祖父、父亲、舅舅和姐姐等，由于中了叛徒苏克素浒河部图伦城主尼堪外兰的奸计，全都被明军杀死。
消息传到建州城里，全家人顿觉五雷轰顶，悲伤无比，个个抱头痛哭，妇女们哭得像泪人一般。特别是觉昌安的大妃，在得知丈夫和儿子、孙女三代人在乱军厮杀中死得非常悲惨后，更是哭得满脸泪痕，鼻涕横流；塔克世的福晋那拉氏和庶妃，还有礼敦的福晋，也都满眼抹泪，哭得婉转悲切；那努尔哈赤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晕倒在地。
正在全家人悲痛欲绝之时，又忽听探马来报：“尼堪外兰正率领本部人马，乘胜直逼建州城。”说也好笑，听说尼堪外兰大兵到来，除觉昌安家族以外，觉昌安属下的贝勒们，便个个带了妻儿家小，溜之大吉。到底还是努尔哈赤，他虽人小，但志气大。见此状况，他挺身而出，对大伯父礼敦说：“我一定要找尼堪外兰这个建州女真的叛徒、明朝的走狗报仇雪恨。”这时，大伯父礼敦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如今我也老了，你其他几个叔伯见势不妙，为求自保也都溜之大吉了，今后府中无主，我把爱新觉罗家族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记住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你要争气，拼着性命也要保全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事业，不要忘记报仇啊！”努尔哈赤跪在大伯父礼敦面前说：“眼下大兵压境，家中人都争相逃命，跑得七干八净，偌大一座城池，光靠我一个人如何支撑得住？”
语犹未了，外面又有两个侍卫飞跑进来报告：“尼堪外兰率领兵马，已经把建州城围得跟铁桶一样。”努尔哈赤流着眼泪跑出大厅，对着府门内的兵将们连连磕头，说：“诸位将军，请看在我祖父和父亲的面上，不要忘了爱新觉罗家不共戴天之仇人，帮助我吧！”说罢回到府里，只见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商量着最好不要再打仗，开城纳降算了。努尔哈赤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怒气上冲，长叹了一口气。眼看人心已如此，他一木也不能撑起一座大厦，便转而对礼敦大伯耳语：“不如暂且回避一下仇人的锋芒，待我先回抚顺佟家堡招兵买马，慢慢积蓄实力再相机而动，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于是努尔哈赤告别了祖母、礼敦大伯和继母那拉氏等长辈，带着几个侍卫，骑上马乘夜出了建州城。翻过了几重山，看看离抚顺关不远，他想起妻子春秀，便扬起马鞭催马直奔佟家堡方向。当他正要走过一个山冈时，忽见前面有一簇人马鬼鬼祟祟地躲在林子里探头探脑地张望。努尔哈赤以为遇到响马了，但也不害怕，大胆拍马上前。眼看到了那簇人马跟前，突然从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上前拦路跪到马前，口中高声喊道：“来者可是小主人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十分诧异，忙问：“你是什么人？”那人却大哭起来。接着树林中又走出二三十人来，一齐跪在马前，领头的说：“我们都是跟着老都督到古勒城去的败残军士，如今逃命到此，听说你要回佟家堡招集兵马以报前仇，特意投奔你而来。”努尔哈赤急忙翻身下马，躬身扶起他们，又详细询问起当时的情形。来人把老都督是如何中了尼堪外兰设下的毒计，被明军夜袭古勒城所杀的事详述了一遍。听了他们的话后，努尔哈赤不由得又掉下泪来。此时，侍卫长依尔古从人群中站出来，转身走到林子中，用双手捧出一个黄色大包袱摆放在地上，跪在包袱前对小主人努尔哈赤说：“这是两位都督的遗物。”努尔哈赤上前打开一看，包袱内原来是祖父、父亲和亲兵们的盔甲，清点一下，统共是十三副。努尔哈赤捧着遗甲又大哭一场，然后他眼含悲泪看看眼前这些士兵，只见他们个个面容枯瘦，衣服破碎，满身血迹斑斑。得知他们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吃过一顿饭，腹中饥饿难耐，且身负战伤，努尔哈赤便带领他们起程往佟家堡方向行走。到了佟家堡附近，他先找了一个饭店，让他们吃了一顿饱饭，随后一起连夜赶回佟家堡努尔哈赤的家中。
努尔哈赤回到佟家堡庄园，让下人把跟随他来的人安顿好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见到佟氏春秀，他便一头扑在妻子怀中呜呜大哭。春秀见丈夫去了三五日才回家，初一见面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悲伤，心中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其中必有什么变故。她一边安慰丈夫，一边又不解地问：“到底是因何故让你这样伤心痛哭？”在妻子的追问下，努尔哈赤只好把祖父、父亲等前往古勒城营救舅舅和姐姐时，因中了本部女真人的叛徒尼堪外兰的毒计，被明军全部杀死在乱军之中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佟氏听完后也跟着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哭了一阵后，夫妻俩收住眼泪，开始思考如何重振爱新觉罗家族以报前仇的事。
春秀开口问道：“官人如今回来，不想报仇了吗？”努尔哈赤咬着牙根说：“这仇恨刻在了我心中，只求娘子助我一臂之力，到成功之时，定不忘娘子的大恩大德。”佟氏不待他说完，便说：“官人说哪里话来。如今俺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俺家内的所有财资，便是官人的资财。家中的一切都是官人的，官人要怎样便怎样，又何用向俺说呢？”努尔哈赤听了妻子这一番真切感人的言语，连忙拜谢不迭。他向佟氏兜头一揖，说：“多谢娘子的相助。”几天以后，佟氏从家中先凑了数万两银子，然后又变卖了一部分田地、牲畜和家产，为努尔哈赤凑够了招兵买马所需的全部银两。
突然降临的灾难，会刺激志大者。努尔哈赤在妻子的帮助下，决定招聚人马，重新组织队伍，待机杀死仇人尼堪外兰，报他害死祖孙三代之仇。由于平时努尔哈赤在佟家堡交好的朋友多，大家听说他家中蒙难，要招兵买马以成大事后，纷纷前来投奔。还有些从前跟着他的好汉也来投军效力。其中有两个重要人物，后来成了他身边的左膀右臂：一位是额亦都，姓钮祜禄氏，小努尔哈赤三岁，世居长白山，幼时父母被仇家所害，他十三岁拔刀杀死仇人，逃到建州姑姑家度日。他遇到努尔哈赤招兵买马，两人相见后语言投契，他便决心要跟从努尔哈赤。可他的姑姑不许。额亦都对姑姑说：“大丈夫生在世间，能碌碌终乎？”第二天，额亦都与姑姑不告而别，投奔到努尔哈赤帐下。另一位是安费扬古，姓觉尔察氏，与努尔哈赤同岁，世居胡济寨。他的父亲完布禄，原是塔克世的章京，尼麻喇人诱其背叛努尔哈赤，但他终无二心，父子俩一心跟从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回佟家堡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召集了两三千人马。为报前仇，努尔哈赤决定带着这些人马返回建州老城，准备继承祖、父留下的十三副遗甲重新起兵。临行前他向佟氏话别说：“成败在此一举。如成，俺同你共享荣华；如败，俺也不回来见你。”说罢，他便匆匆上马率领数千人的队伍直奔建州城。
回到建州城以后，他意识到，要做一番大事，眼下还势单力薄。于是，他一方面尽量争取、团结宗族内的族人，尽量把对尼堪外兰不满的人拉到自己身边；另一方面他知人善任，宽宏以待，嘉善斥恶，紧紧团结、依靠本族长辈和兄弟，不断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如尼堪外兰的苏克素浒河部萨尔浒寨主卦喇，曾因被尼堪外兰诬陷，受到明朝抚顺边官的责治。卦喇之弟诺米纳、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书及其弟杨书等，俱因愤恨尼堪外兰，纷纷被努尔哈赤团结到自己身边。努尔哈赤对他们说：“念吾等先众来归，毋视为编氓，望待之如骨肉手足。”仅一年多的时间，一个以努尔哈赤为头领的建州女真又很快壮大起来。
明朝万历十一年（1583）五月，努尔哈赤在苏克素浒河建州城宣布正式起兵。他把父、祖留下来的十三副遗甲分给众将穿戴，然后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率家人和部将对父、祖的亡灵进行祭祀一番。祭完堂子，哭奠之后，一声号炮，他便率领额亦都、安费扬古等大队人马，拔营出发，向尼堪外兰居住的图伦城发起进攻。
经过沿路打听得知，自从老都督觉昌安父子被害后，建州属下诸寨大都已降了尼堪外兰。那尼堪外兰掳掠了不少建州城内的金银财宝，搬回图伦城中自己享受。努尔哈赤心中对尼堪外兰更加愤恨，便率军飞马急奔，挺进到图伦城下，下令攻打图伦城。是役，努力尔赤打败尼堪外兰，攻克图伦城，尼堪外兰率残部狼狈逃往离明城较近的甲版城。努尔哈赤首战尼堪外兰的图伦城胜利而归。同年秋，尼堪外兰又携妻子、近属及部众等，从甲版城迁徙至鹅尔浑，依靠明朝边官的支持筑城而居。
万历十二年（1584），努尔哈赤为壮大力量，开始了大张旗鼓地恢复建州女真的大业。正月，努尔哈赤率兵伐李岱，攻兆佳部。在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岭高路险的情况下，他亲自上阵督兵攻克李岱山寨，俘获李岱。六月，又伐萨木占，攻马尔墩。九月，努尔哈赤得知苏克素浒河部近邻董鄂部内部自相扰乱的消息后，又乘机对董鄂部发起进攻。在取得了重大胜利后，他又兵指哲陈部，在统一建州女真的道路上继续策马奔驰。到万历十四年（1586），努尔哈赤起兵已三年，队伍不断壮大，已基本统一了建州女真本部，重新恢复了祖父时建州的统领范围。是年七月，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率兵攻伐仇敌尼堪外兰驻地鹅尔浑城。
鹅尔浑城在浑河北岸，属浑河部，近邻明抚顺边墙，西通抚顺，易受明军庇护。努尔哈赤得知尼堪外兰在鹅尔浑城的消息后，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杀死这个仇人。他率军星夜兼程，前去攻打鹅尔浑城。部将额亦都一马当先，兵到径攻，鹅尔浑城内毫无防备，很快即被攻陷。尼堪外兰因当时外出未归，侥幸逃掉。努尔哈赤随即进入鹅尔浑城，他登城遥望，忽然见城外逃遁的一伙人中，为首的一人头戴毡帽，身穿青绵甲，便疑是尼堪外兰。他眼中顿时冒出仇恨之火，立即下城驱骑纵骥，单骑直奔人群而去，奋力追杀。由于他冲杀过猛，与后续兵马脱离，使自己身陷重围之中。在与仇军进行拼杀中，他被乱矢中胸贯肩，身受创伤三十余处，但他仍拼死力战，最终他一人杀死仇敌九人，在余敌纷纷溃逃后，才返回新攻占的鹅尔浑城。
努尔哈赤返回鹅尔浑城后，断定尼堪外兰又逃回了图伦城。当探马报知图伦城内当时只有一二百兵力时，他便顾不得治疗未愈的箭伤，想趁尼堪外兰不备予以攻击，遂号令部将迅速攻城。额亦都、安费扬古两员虎将奋勇当先，不畏矢石冲锋陷阵，英勇拼杀，不到半个时辰，图伦城便再次被攻破。努尔哈赤先进了尼堪外兰的府第，仍没有抓到尼堪外兰，于是下令将尼堪外兰眷属的头砍下来，祭了祖父、父亲、舅舅和姐姐的神牌。事毕，忙传令三军向古勒城进发。
努尔哈赤率军从图伦城出发刚前行了十余里，便撞见尼堪外兰的回军——这尼堪外兰听说图伦城已被努尔哈赤袭取，眷属都已被杀，忙传令兵马前来迎战。他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断定是努尔哈赤的队伍，便自己突然跃马上前。努尔哈赤见打着“尼堪外兰”旗帜的一群人迎面杀了过来，知道是尼堪外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努尔哈赤恨得咬牙切齿，举枪迎面搠来。尼堪外兰笑盈盈地说：“你的祖父和父亲都被俺略施小计，败在俺的手下死了，你的舅舅和姐姐也死了；你的建州卫、宁古塔也快要投入俺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俺还能把你放在眼里吗？你为何要打破俺的城池？快下马投降，俺饶你不死。你要再行糊涂，就别怪俺绝你建州卫的根了。”努尔哈赤听了此话，不觉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咬紧牙关骂道：“你这负心贼，俺祖父同你有多大冤仇，你下此毒手？俺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肉，替我祖父报仇！你不要得意，回去看看你的城池，看看你的父亲、妻子。”说着就策马挥枪杀将过去。尼堪外兰仗着自己有数千兵马，忙令兵士上前迎敌。可他有所不知，他旗下的这六七千人中有五千人是建州卫的降兵，这些兵士见努尔哈赤如此英勇，纷纷倒戈相向。瞬间，尼堪外兰的兵阵不战自乱，溃不成军。尼堪外兰见大势已去，急忙掉转马头，落荒逃走。剩下的兵士也都降的降、死的死，其所抢来及明朝赏赐的金银财宝和美女统统被努尔哈赤收了下来。尼堪外兰只带了少数近属及部众，逃回了甲版城。
努尔哈赤乘胜收复了图伦城和被尼堪外兰占领的古勒、沙济两座城池，然后班师回到建州城，暂且休整。尼堪外兰逃回甲版城后，怕努尔哈赤再次率兵去攻杀他，而自己又力不能抵，便从甲版城逃到抚顺城内，被明军保护了起来。努尔哈赤得知此消息后，愤怒的乌云顿时遮住了他的理智之光，仇恨使其失去了理智，遂下令杀死城内掳来的十九名汉人，并把逃跑中箭被捉住的六名汉人身上的箭镞拔掉，然后又重新插入伤口，让他们带箭去向明朝抚顺关总兵送交索要尼堪外兰的书信。书信中他请朝廷归还祖、父尸棺，执交害死祖、父的仇人尼堪外兰。边官见努尔哈赤力量不断强大，加之明朝当年误杀了其父、祖，自感理亏。抚顺关总兵不敢自己做主，便将此书原本上达明廷来决断。此时正是明廷朝政凋敝之际，文武各官派系林立，多半是酒囊饭袋。他们见了努尔哈赤给朝廷的书信，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是万不能允，有的说是允他一半。最后这些执掌朝纲的大员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以李成梁无故兴兵，造成边境多事，降旨谴责，褫职回籍。至于执送尼堪外兰，有损国威，断不可答应。当下姑且先送还觉昌安父子棺木，加封努尔哈赤为建州卫都督，重袭祖、父之爵位，做建州卫都督。
朝廷准了此议，立即打发官差，带了敕书、册印，送出关去。差官到了建州卫，努尔哈赤见了明朝来使和皇帝圣旨，不由得屈膝下跪，面北收受了敕书、册印。第二天，抚顺关总兵派人将尸棺送还，执事人员挂孝，都督府前后皆扎起白布来，一应人等，皆着了白袍，挂了重孝。努尔哈赤穿了麻衣，迎接祖父和父亲的灵榇。见了两口棺木，他抢上前去，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在哀乐声中，两口棺木被抬进了都督府。努尔哈赤领着弟兄众人哭拜已过，心中稍感安慰，安葬完了以后，又庆祝一番。只是努尔哈赤对尼堪外兰尚未执交，不免心中不快，于是仍央差官传意，回去替他催办。那差官去后，又等了两三个月，仍不见明朝将尼堪外兰送来，努尔哈赤复仇心切，整日里招兵买马，时旗下已有两万多人马。为了备战和建立奴隶制军事集团的统治，他便开始创建旗制。他用黄、红、蓝、白四种颜色为旌旗，将队伍编成四旗（牛录），同时大修武备，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
一日，他又想起尼堪外兰这个仇人，胸中又升起了仇杀的怒火，乃传令三军兵逼抚顺，再次向抚顺关总兵索要尼堪外兰。第二天，他命五更造饭，拔寨起营，向抚顺明边城进发，一路收复了几个小部落，于第三天到达抚顺关外。在距明朝境界只有三十里时，努尔哈赤便命部众停止前进，就地扎好营。之后，他打发部将斋萨率壮士数十人前往抚顺关叩关。
图伦城主尼堪外兰自从兵败后一直躲住在抚顺关内，不敢出城，见努尔哈赤常差人索拿，他整天提心吊胆。那抚顺关总兵没有朝廷旨意，既不好叫尼堪外兰到别处，又不能把他交给建州使者，也是整日为此事而忧愁。这一日，衙役报说：“建州卫来了数千人马，努尔哈赤亲自前来索要尼堪外兰，现在兵马正驻扎城外，请总兵定夺。”那抚顺关总兵闻得努尔哈赤率兵大举前来，惊慌得不得了，当下派出一名属弁，带领十名军士出城，和前来叩关的斋萨商议。那斋萨一口咬定，这次必须交出罪人尼堪外兰，否则兵戎相见。那属弁见无商量余地，只得回城复命。那抚顺关总兵见此状，半晌没说话，摸耳抓腮，不知如何是好。副将在旁见状，上前禀道：“总兵在上，建州都督努尔哈赤乃一偏属都督，不过略有勇谋，今总兵乃一堂堂天子命官，为着这点儿小事被弄得没法，也太不值得。以末将之鄙见，应立即差快马进京，奏知皇上定夺。皇上圣旨不准将尼堪外兰交建州卫，则不把他交出去，想努尔哈赤也不敢违抗。”总兵忙问道：“他如反抗起来，便怎样处置？”副将发急地说：“他如反抗，再奏朝廷，发大兵来镇压。如若朝廷圣旨下来，准把尼堪外兰交给建州都督带去，那就把尼堪外兰送出城外，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这总兵听了副将的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一面差人办了奏章，连夜上京请旨，一面饬令去看住尼堪外兰。
抚顺关总兵派的差人到京城后，即刻将奏章送达皇帝。这时，神宗皇帝惑于女色，被那郑贵妃缠得时常不上朝了，这关外的一点儿小事，奏章上去，哪有闲眼看它，信手一掷，发送军机处议处了事。那军机处接了奏章，从头至尾凝视了一遍，明白了里头的意思。那些大员们便开始议论起来：有的主张不能交还尼堪外兰，说还了有丧国体；有的主张还了他了事，省得常常与他费口舌。议论多时，最终主张交还的人多，于是便拟了一道圣旨。圣旨道：
“据抚顺关总兵奏称，建州卫都督努尔哈赤，为报戴天之仇，屡次索要该部罪将尼堪外兰，归该部惩治。朕因该都督尚属孝行，准予将尼堪外兰拿交该都督领回，以全孝心。但该都督擅自起兵，殊属不和，仰旨到即行退兵，毋得迟误，致甘罪戾，其凛遵之。”
圣旨拟就，当下交给差官带回。抚顺关总兵接了圣旨，喜出望外，急忙下令差人将尼堪外兰拿来。这尼堪外兰到了这时，竟呆若木鸡，俯首帖耳，被装入囚笼之内，由副将赍着圣旨，押解送出了城门。在城外，努尔哈赤整整等了十多日，见城门不开，又不敢用武力攻城，心急如焚。正在这时，忽听一声炮响，城门大开，从城里走出百十人的队伍来，当先一位差官骑了一匹白马，手中捧着黄绫圣旨，口中高呼“建州都督努尔哈赤接旨”。努尔哈赤连忙摆了香案，面朝北跪下。差官将圣旨宣读一遍，努尔哈赤连说“遵旨！”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回头看见一只囚笼，那囚笼内押解的正是尼堪外兰。努尔哈赤对尼堪外兰淡淡地一笑道：“你这厮也有今日？”然后忙过来谢了副将押解之劳。拜谢完后，他忙传令三军即刻起行回兵建州城。一时间，旌旗招展，号角齐鸣，努尔哈赤的队伍押解着杀死自己父祖三代的仇人尼堪外兰，收兵策马回到建州城。
努尔哈赤回到建州都督府后，立即升座，令人将尼堪外兰押到议事厅堂上来。这时，尼堪外兰早已吓得魂飞天外，但听得堂上一声惊堂木响，努尔哈赤厉声说道：“你这骗贼，也有今日。俺祖父待你不薄，你怎忍心出此……”话音刚落，还没等尼堪外兰举目张望，乱刀已下，一刹那，一道灵魂血晕心迷，归入地府。努尔哈赤终于将杀害祖、父和舅舅、姐姐三代的仇人尼堪外兰杀死，如愿地报了前仇。大仇已报，努尔哈赤的精神越发振作，在明廷的安抚、支持下，他承袭了父、祖之爵位，做了建州卫都督，当时才只有二十八岁。
明万历十五年（1587）六月，努尔哈赤开始了统一建州女真本部的大业。他攻克了哲陈部的山寨，斩寨主阿尔泰。翌年九月，又攻克完颜部山城，斩城主戴度墨尔根，灭掉了完颜部。这样又在后来的三年间，他又先后攻取了苏克素浒河部、董鄂部、浑河部。从起兵开始，经过五年的努力，他重新统一和恢复了建州女真本部。此时努尔哈赤已成为建州女真的真正头领，年龄只有三十三岁。他坐在中厅黑漆椅上，身材不胖不瘦匀称适当，躯干壮健，鼻直耳大，铁面修长；口髭仅留十余根，其余都镊去。头前额剃发，脑后留发分结一条长辫子；头戴貂皮帽，脖子上护着貂皮围巾，身穿貉皮绿铈的五彩龙绞衣；腰系金丝带，佩帨巾、刀子、砺石、獐角；脚穿鹿皮靰鞡靴。两侧诸将有：额亦都、安费扬古、费英东、何和里、扈尔汉等，相忠悃，共甘甜，同赴难，并死生。是年，他为了立基兴业，扩展势力，下令在其诸祖、伯叔、昆弟和侄辈居住多年的苏克素浒河部虎拦哈达东南硕里隘口间的南岗上（今抚顺市新宾满族自治县）建立费阿拉城。
据《盛京通志》载：费阿拉“老城周围十一里零六十步，东、南二门，西南、东北二门。城内西有小城，周围二里一百二十步，东、南二门。城内有堂子，周围一里零九十八步，西一门。城外有套城，自城北起，至城西南，计九里零九十步，西、西南、北、西北四门”。
费阿拉城分内外三重：第一重为栅城，以木栅筑的城垣，略呈圆形，为努尔哈赤居住之所，比较谨严。城中有神殿、鼓楼、客厅、楼宇和行廊等建筑。楼宇高二层，楼面上覆盖青色鸳鸯瓦，也有的盖草，墙抹石灰，柱椽有彩绘。第二重为内城，周围二里余，城墙以木石杂筑，有雉堞、望楼。内城中有居民百余户，由努尔哈赤近亲族类居住，在城东设有堂子。第三重为外城，周围十里，城垣先以石筑，上数三尺许，次布椽木，又以石筑，上数三尺，又布椽木，如是而终。高十余尺，内外皆以黏泥覆之。无雉堞、射台、隔台、壕子。外城门是木板门，无锁钥，门闭后，以木横张。外城门上设敌楼，盖之以草。外城有居民三百余户，由努尔哈赤诸将及族属居住。外城外有居民四百余户，由军人、工匠等居住。费阿拉城的居民总共有近千户，这是努尔哈赤起兵后，由于兵力和统治范围不断扩大所需，开始建立的第一座城池。费阿拉城的建立，标志着后金王权建立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