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城斟满两碗清茶,两杯羽觞,叫厨子端上三盘下酒菜。
“我观兄台似是忧心。”
楚归尘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张城微抿一口花雕黄酒,指着中庭的澄澈水塘:“临近孟夏,荷花眼见就要盛开,蜻蜓时而悬停,时而落下,这是源于亲近荷叶,是本性。”
楚归尘读懂了他的意思。
时序将至,春风与池水相依偎。
小荷才露尖尖角,池畔清荷剪水柔。
楚归尘淡笑道:“我原以为凡世中,无可论交之辈,你算一个。”
香炉中焚烧着沉清香,如丝如缕的清烟袅袅缭绕。
风吹帘起,恍如仙境。
张城犹豫片刻,试探问道:“我只是好奇,公子实力强绝,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楚归尘微笑不语。
如今是太平盛世,若是大争之世,天下骄子共逐鹿,才是一番盛景。
张城自觉不妥,旋即道:“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楚归尘。”
“此名......威武霸气,拥有王者之气势。”
楚归尘嘴角抽搐,眼前这家伙着实有些跳脱,就算闭着眼睛,他也知道张城是胡乱吹捧。
忽然,张城问道:“楚公子可知天下第一书生,王延之?”
楚归尘思量少倾,微微摇头。
张城仿佛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唾沫星子飚飞:“王延之可是当今最负盛名的书生,年仅二十五岁,已经触摸到了那个境界。”
楚归尘略作思索,颔首道:“超凡入圣?”
张城一脸钦佩之色:“正是!天下敬之畏之,冠以“伪书圣”之名,提前封圣。”
楚归尘眉尖微挑,二十五岁之龄,的确罕见,即使放在上古时代,也是一等一的天骄。
“他再怎么强,和你有关?”
张城淡笑道:“楚公子有所不知,这王延之乃是以笔入圣,曾挥毫泼墨在墨香岛的黄鹤楼上,写下六千字文禊帖,是为《潮鹤集序》。每年的此时,就开启登阁,能够获得《潮鹤集序》与否,全看命。”
楚归尘轻蹙的眉尖微舒:“原来如此,说不得是个机缘传承?”
张城惊诧:“楚公子的消息可真是不灵通,这件事情,天下皆知......”
楚归尘将花雕一饮而尽:“还有几日?”
张城忙不迭道:“三日。”
这个什么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书圣禊帖,于他而言毫无用处。
以字入圣?
以字入神还差不多。
这个机缘,楚归尘想带应彩柔去夺取。
应彩柔之资,独自前往黄鹤楼,定然是无功而返。
可是,有楚归尘在,自然另当别论。
他对应彩柔谈不上彼此相悦,却很在意,希望她能够证道成神。
“墨香岛在何处?”
张城惊为天人,扶额道:“在青天域,绝天域以及天寒湖的交界处。以我们的坐骑速度,明日就得前往,否则定会误时。”
楚归尘沉吟道:“详细讲讲?”
张城了然,他知道楚归尘想问的是黄鹤楼的具体情况。
“黄鹤楼总共十层。哪怕是天赋最平庸的修士,都能踏足第一层。越往上压力越大,书圣的笔意会化为利剑撕碎修士的躯体。”
楚归尘挑眉:“你能踏足第几层呢?”
“不怕楚公子耻笑,我饶是拼尽全力,也只能登上第四层!我在青天域中,还能算领军人物,真到了各大域界天才汇聚的地方,也只能哀叹泯然众人矣。”
楚归尘有些惊讶,虚空境居然只能第四层么?
“那近些年,登黄鹤楼的最高纪录是由谁创造的?”
张城肃然道:“月影寒!”
楚归尘嘴角抽搐,又是这个人......
上次在城南王家,月影寒差点一枪把他杀死,想让楚归尘记不住都难。
楚归尘问道:“月影寒到了第几层?”
张城惆怅一叹,道:“第七层!真是恐怖啊!远远凌驾于同龄天骄,风华绝代。”
楚归尘跟月影寒虽然只战斗过一场,但却对月影寒的实力了若指掌。
楚归尘心中盘算着,如何能让应彩柔登上第十层,拿下六千字文的《潮鹤集序》。
张城大肆吹嘘楚归尘:“公子的天资比月影寒只强不弱,就算登上第八层也不无可能。”
楚归尘嫌弃酒杯太小,直接拎起花雕酒坛倒进玉碗。
“明日,我去接彩柔,我们一同前去?”
张城感激涕零,扬眉吐气道:“有公子掠阵,我敢言,此次登黄鹤楼必定是功成名就。”
嗖!
一只暗箭从远处破空而至,噌的一声射入厚重的几案,震起花雕黄酒,泼洒在桌案上。
“谁?!”
张城怒喝一声,一跃而起。
楚归尘淡笑道:“何必惊扰?只是个见面礼而已。”
张城望着还在震颤的鹧鸪箭羽,茫然道:“见面礼?”
楚归尘道:“黑月堂的箭羽印。”
张城眉头微皱,不敢置信道:“我张家乃是青天都城的主宰,黑月堂焉敢如此放肆?不怕我父亲发兵灭了他们的分舵?”
楚归尘不得不佩服,张城这个人似乎脑袋被驴踢了,聪慧时很聪明,愚笨时更是愚不可及。
一个都城城主府就敢言灭掉黑月堂分舵?
黑月堂的人睚眦必报,灭掉一个分舵,恐怕会引来黑月堂的大肆屠杀。
取下箭身上的纸笺,白纸黑墨。
“禁止前往黄鹤楼,否则格杀勿论。——黑月堂。”
楚归尘嫌弃道:“不要管了,我自有应对的办法,准备启程事宜。”
张城恭谨道:“在下明白。”
且不说有楚归尘在,就算没有,张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敢违逆黑月堂的意志,孤身前往墨香岛的黄鹤楼。
黄鹤楼归属于天寒湖。
天寒湖是什么势力?
大秦帝国都不敢招惹分毫,莫说一个黑月堂了。
黑月堂势力遍及整个大陆不假,但力量分散,真正与大秦帝国相比,还是远远不及的。
到了天寒湖,天才都是庸才。
就算是千载难逢的旷世奇才,都未必能入得了天寒湖主的法眼。
月影寒在天寒湖主面前,都只是勉强被青睐一些而已。
哪怕是压制战力的月影寒,都能震慑各大域界的天骄。
解开封印的月影寒......在数万天骄中纵横,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谁都不敢阻拦分毫,风头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