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车上嘻嘻哈哈了一路，终于到了开在公共租界西区的聚仙楼。
聚仙楼算是S市年代最久远的酒楼了，不过，因为时代变迁，西区早已经不复繁华，所以聚仙楼现在也不能算S市最好的酒楼。
就连十三楼里面随便找一家颇具现代化的餐厅，也看着比它华丽多了。
至于仙羽为什么要到这么偏僻的酒楼吃饭呢？
那当然是为了免费蹭车——她今天想要到原主被烧毁的家去看看，而原主家就在这附近。如果乘黄包车过来，不知道得花多长的时间呢。
看着在前头笑得正灿烂的周宝乐，仙羽心里没有一点利用他的负罪感。
——毕竟柴犬就是要用来欺负的，对吧？
为了不让宛宛误会，仙羽可是忍了好久，才将心中那股揉周宝乐头的冲动忍下去了。
周宝乐一进去就让小二给三人找一间包间，不过他们今日运气不好，这聚仙楼今日的包间已经全部没了。
没有办法，小二只能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也还算是清净。
仙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她肚子饿得要死，连忙让小二推荐了几道菜，然后选了两道听上去符合自己口味的。
宝乐和宛宛也都不娇气，完全没有一丝大户人家少爷小姐的矫情，张口就点了他们之前想吃的那两道名菜。
小二弓着身子下去了，仙羽拿起茶壶，给宝乐他们先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杯。
三人就着热茶，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上菜。
宛宛显然对仙羽一流的英语口语十分感兴趣——她自己留过洋，刚刚才回国，不过英语的口语不太好，还是带了一股子别扭的感觉。
仙羽只得撒谎说自己以前在十三楼的时候，经常要与外国人交流，然后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标不标准。
仙羽让她不要太在意口音，不然就不敢开口说了。让她大着胆子说，说多了自然就好些了。
而且，她觉得带本地口音的英语很可爱好吗？只要别人听得懂，能够与人交流，干嘛都得学那官方口音呢？
——不过这不适用于英语专业的学生，毕竟吃这口饭，就得专业些。
宛宛自然是被她忽悠得深信不疑，完全将仙羽当做了励志典范。她似乎对同声翻译这个事情很感兴趣，一直在说自己也想像仙羽看戏那天一样。
仙羽自然很是鼓励她，宝乐则在一旁哈哈大笑地取笑她之前还说外文有什么好的，气得宛宛嘟着嘴，不理他。
三人正嘻嘻哈哈地笑着，突然听到大堂里有人大声地讨论着什么，仙羽恍惚间听到了自己以前的艺名。
“……听说那鹤仙姑已经赎身了，不知道现在跟在哪个金主身边呢！”一位端着酒杯的粗犷男子大声说道。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啊，我来此地还想着去十三楼听听这位的昆曲儿呢！”坐在他隔壁的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接道。
“这位小哥，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知道吗？鹤仙姑不算得什么，十三楼里的京剧名角儿瑶岚才是真风流人物！”一位略瘦弱的男子呛声道。
“哦？还请这位大哥指教！”
“那瑶岚从小学习戏曲，工旦角，身姿、模样、唱功俱是一流的，而且……”他看了看周围，似乎故意在吊人胃口。
“而且，听闻他还好断袖之风，与S市多位大人物都有过一段。”说道这里，他眼神带着不屑，又带了些渴望。
随后不等学生男子惊讶，他就摊摊手：“可惜啊，这样的风姿我们是再也见不到了。他昨天在樱岛人家里，被炸死了。”
“不就是被炸死了嘛！他那样恶心至极的人，活该！”大堂里的一个角落有人喊道。
那学生也摇摇头说：“我也听说了昨天的事。他既然与樱岛人厮混，那也是罪有应得。”
“就是，什么风流少年，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还值得你在这里唏嘘半天。”那瘦弱男子的同伴也鄙视了他一样。
宝乐看了看仙羽的神色，见她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才放心下来——看来仙羽姐也只是跟瑶岚初识，幸好啊。
不然今天这顿饭要吃得不爽快了。
“说道风流人物，还是属叶少啊。年纪轻轻，重振家业。不过他居然亲近樱岛人了，真是让人失望。”同伴又接了一嘴。
“你又知道他亲近樱岛人了？说不定人家是忍辱负重，没有办法呢？毕竟S市的大人物里，接待樱岛士兵的重任都落到他身上了。”
“他不忍着点，万一那些樱岛人生气，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瘦弱男子也剜了自己同伴一眼，似乎在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嘘，各位客官啊，你们声音小点！”穿梭在大堂里的掌柜眼带乞求地说，“因为爆炸炸死了那个大佐，最近到处都查得可严了！众位小心祸从口出啊！”
说完，他又抱拳向众人拜托了下，看来是十分警惕了。
正好，仙羽等人点的饭菜也上了，仙羽也不和宝乐他们客气，第一个吃了起来。
宝乐拿起自己的叉烧鸭，也不客气地就掰了个大腿吃了起来——他们俩在仙羽面前似乎完全没有有钱人的自觉，整个没有架子的小孩儿一样。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
“对了，话说你们知道那鹤仙姑也姓徐吗？跟徐明翰大人一个姓氏哦。”那瘦弱男子敲了敲桌面，有些得意地说。
“哦？姓徐又怎么了？”那外地来的年轻学生好奇地问。
“这你都不知道？”隔壁有人接话道，“叶周徐傅，这四个字来这边听过吗？”
“听过啊，不就是四个姓氏吗？”那学生疑惑道。
瘦弱男子嗤笑一声，摇摇头说：“叶周徐傅，名门望族。这四个姓氏是S市从古至今最鼎盛的四大家族的姓氏。”
“在S市啊，能姓这四个姓氏的人，多半都跟他们宗族沾亲带故。听到这个姓氏，你就要考虑惹不惹得起！”
“这样啊，那那位姓徐的鹤仙姑怎么就做了最下贱的戏子呢？”那学生开口道。
宝乐一听这话，当时就将筷子啪地一下放到桌上，大声开口道：“这位小哥说话还是注意一些，你又不知她的经历，怎么能张口就说人下贱。”
“就是！就是！”宛宛也喊道。
那学生登时有些面红耳赤，立即站起来说：“是我说错话了，还望这位小哥、小姐见谅。”
宝乐也站起来，摆了摆手说：“你不用跟我道歉，跟我仙羽姐道歉就是了。”
他指了指仙羽，仙羽有些无奈，停下了正咬着鸭腿的口，擦了擦自己的嘴。
仙羽一转身，那学生周围的本地人一看，就立马明了了。
瘦弱的男子捅了捅隔壁那学生，小声地告诉他：“那位就是鹤仙姑，徐仙羽小姐。”
那学生顿时更加羞愧难当，连忙小碎步跑到仙羽面前，红着脸不敢看她：“徐仙羽小姐，对……对不住了！”
仙羽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只是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小哥还是不要妄下评价。”
那学生连忙点头，看仙羽确实没追究的意思，才又走了回去。
“哟，十三楼的鹤仙姑，也出来装清纯了？”
仙羽抓住筷子的手停了下——怎么老是有人来惹事，好好吃顿饭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