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沈佳人便由言尘派来的小厮送去了剑阁。这剑阁虽名为剑阁,里面却没有一把剑,所装载的是天下间所有的奇文趣事以及本门的武功秘籍。
这剑阁也并非人人都可随意出入,非内门弟子是不得入内的,若有人强行进入,则会被设在剑阁内外的毒箭暗器打成筛子。早在几年前,有两个不怕死的小厮,便是在这门口丧了命,鲜血足足流了七丈远,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她只是不解,师父他老人家究竟在想什么,明明言师兄都已是大弟子了,这剑阁他仍是没有资格进入,而她的武功不及言师兄一半,却从来时便是剑门的内门弟子,说是荣幸也亦是不幸,她也因此遭受门中其他弟子的嫉妒以及侮辱欺负,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流言蜚语对她来讲,已是寻常之事,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偶尔心情不好时,会以此为由操练操练,结果基本以去祠堂抄书收场。
一入阁内,她瞧着眼前这密密麻麻堆积到顶端的书籍,不是惊叹,而是头痛。这要找下去,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找得出来,再加上师父曾经同她讲过,这剑阁底部是由本门飞龙剑阵的招式组成,落脚的砖块为生,剑指的为死,而这套剑阵也只得内门弟子修习,因此才要非内门弟子不得入内。她想到这一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轻叹了口气。目前以她的状况来说,走到里面与自尽无异。
她观察了下四周,通往二层的玄梯距离她很近,这每一层所安置的机关都是不同的,有些则不需要动腿脚,不如沿着玄梯而上,看看哪一层的机关是她能过去的,不然的话也只能回去,等腿伤好了再来。
当她走到第五层时,身心疲惫的她看到了一张软榻,想都没想便躺了上去,脊背似乎一瞬间得到了满足,渐渐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沈佳人似乎听到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往一侧悄悄的看去,见一名身着纯黑色长袍的男子,慵懒的倚在她两丈外的塌上,手里拿着本书,当她看到他的侧脸时,心中忽然漏了一拍。
长而柔顺的秀发泛着黑玉般的光泽,浓淡适中的剑眉之下是一对极为漂亮的桃花眼,那明亮的眸子仿佛是一汪清潭,清澈而透亮,再多看一眼似乎便要沦陷进去。
“看够了没有。”沉闷冷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佳人揉了揉眼睛,心想这能进入剑阁的人,除了师父师叔便只有她跟陆师兄,而师父此时应在练场,师叔照顾陆师兄无暇分身,外人若能到这里,那定是身手在她之上,更何况她现在,腿脚还不好,不如先探探口风。
“这位师兄看起来很是面生,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有些时候,面熟并不是好事。”
他望着她,眼中的清潭此时已然变成漆黑的深渊,语气使她感觉有些压抑,仿佛她再多说一句便会就此丧命,好在他并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拿起桌上的面具轻轻戴在脸上。那是一张像是某种动物头骨制成的面具,两侧猎奇的獠牙,看起来十分阴森诡异。
他看了眼她的腿,面具后发出一声嗤笑,指着这一层左边的一栏说道:“这里也许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沈佳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再回头他已消失的无迹无踪,像是从未来过。沈佳人舒了口气,但一想到这人能在剑阁来去自如,便又警惕了起来,不管怎样,出去之后将这事尽快告诉师父跟师兄吧。
沈佳人朝左边一栏的书柜凑过去,这里的机关似乎跟存放的格子有关,胡乱去打开的话也会触发机关,凭着记忆,她挨个查看,书籍都是关于治疗跟接骨一类的,并没有所谓的内功,奇毒什么的,无奈之下,她慢慢走上玄梯。
第六层放的都是一些未整理的杂类,没有任何机关,这使她安心了许多,只是压在上面的灰尘经她这一翻腾,顿时下起了灰蒙蒙的雨。
她用袖子捂着口鼻,伸手在些书中搜索着,脚下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便迎面摔了下去,几本书随着她的动作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
“好痛......”她双手撑着地面,缓缓靠到一旁的书柜,见腿没有因此受第二次伤,她欣慰的呼了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开始收拾地上的书。
在她拿起一本名为《沈氏七绝》的书时,忍不住翻开了一页,居然没有一个字,她又连着翻了几页,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字迹,发黄的纸张散发着一股岁月沉积的味道,末尾有几页书角似乎是有残缺。就在她准备丢到一边的时候,在书的夹缝中似是看到一排小字:沈重,戌年二月初八。
沈重,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想着,将书单独收了起来,埋头继续整理。
此时,言尘正于栖兰殿习武,这既是他的住所,也是他修习的地方,院子内栽了许多棵玉兰,大大的花朵,片片精致,似在莹雪中浸过,宛如玉石雕刻,美得高贵、清雅,溢满了世间的纯粹。
一式结束,他端起之前斟好的清茶,细细品味。今日无风无雪,难得见到阳光,他望着枝头的玉兰,目光流转,些许光线穿过花枝落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如同白瓷般光滑细腻,薄薄的嘴唇轻抿着,好似回味方才的茶香。
“那个,言师兄?”
柳允兮呆呆的望着眼前修长的身影,眼中除去爱慕还有一丝慌张,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暗自窃喜,总算能单独见他一面了。
言尘听到有人唤他,回头便变成了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白衣似雪,不染纤尘。
“柳师妹可有事?”见来者是她,言尘周围的温度似乎又冷了几分。
“这个是师兄的吧,我帮你找回来了!”柳允兮抬头盯着他那姿容俊雅的脸,连忙递上玉佩,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多谢。”言尘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了身侧的石桌上。
柳允兮痴痴的望着他,正准备鼓起勇气说出她酝酿了大半年的感情时,却被言尘的话给打断了。
“柳师妹若无别的事,便请回吧。”说罢,他收了剑朝殿内走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似是将柳允兮所有的幻想都关在了门外。
她望着那清冷的殿门,许久才将涌到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纵是不甘,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站在他的身边的。而这时,沈佳人拄着一根竹棍朝栖兰殿的方向走来,柳允兮见此原路返回,藏身到院外的一棵树后,看她这邋遢模样,柳允兮的心中不禁耻笑,就这模样也敢来找言师兄,真是不知羞耻。
沈佳人敲了敲殿门,言尘见是她,脸上泛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灰尘。
“这是去帮后厨的小厮烧火了吗?怎搞的自己一身灰。”
“说来话长……”她说着,一想到在剑阁遇到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又闯祸了?你啊,腿还没有好利索,便急着要去做事,落下病根儿可就治不好了。”言尘说着,接过她的竹棍放到门边,温柔的掺着她进了殿。
看到这里,柳允兮感觉胸腔里窝着一把烈火,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殊不知自己的手已攥的出血,几滴落在掉落的玉兰上,殷出一朵朵血花。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女人,论相貌她自是比她美貌,论武功也不在她之下,如今她瘸了言师兄反而对她更是关心,真是可恶。一想到这些,柳允兮便恨的牙痒痒,她一定要除掉她,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