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车慢慢行驶到江边,沿着滨江路一路向北,拐了好几个弯,慢慢进入一个乡村小路。姜楠不知道上哪儿做的攻略,非说江边有一家小酒馆,自家酿的酒特别醇香,家常菜也有特色。尹小扩大N倍翻遍地图,还是没找到。寻路靠打听,两人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小酒馆。
姜楠穿着黑色连衣裙披着大衣站在小酒馆门口,看见尹小和林格从小路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她大声挥手呼喊:“这儿!”
小酒馆是偏日式风的装修,卷开藏蓝色的布帘,越过一棵假樱花树和小桥流水的池塘,推开木门,许洛正盘腿,酌着小酒。
姜楠露出标志性的大门牙,对林格说:“这是许洛,你们在澳大利亚还没见过吧?”
林格轻轻颔首打招呼。许洛起身,两人礼貌性地握握手。
姜楠得意洋洋地说:“当时还想把尹小介绍给他,结果…..”
“我是Gay。”林格正饶有兴致地听着下文,一声不吭的许洛冷不丁地打断。
“我知道!你每次都要强调。”姜楠五指张开,拍打许洛肩膀。指间闪闪发光的戒指异常夺目。
尹小半空截住了姜楠的手,问:“出去了十天就多了个钻戒!哪儿来的?”
“还能哪来的。”姜楠将尹小的手拍开,害羞道,“姐可是要嫁人了。”
正喝着茶的林格像是被呛住了似的,咳嗽起来。作为室友的尹小更是一惊,平日没见姜楠带男人回家呀,怎么这下就要结婚了。
许洛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好景不常见呐,好好珍惜吧。”
姜楠丝毫不理会,摸着戒指,骄傲地说:“他对我可好了。”
尹小好奇问:“你怎么隐藏得这么好?那人是谁?说来听听。”
于是,姜楠将自己的恋爱史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原来五个月前,她回国的时候,飞机遇到强气流,摇晃不停,仿佛下一刻就会坠落到海里。她害怕极了,连氧气面罩都不能自己戴上。这时,她所谓的真命天子谢荣嘉出现了。
“谢荣嘉?只有我觉得这像女生的名字?”许洛跳出剧情,夹了一口菜,问道。
姜楠打住了他:“等我说完。”
谢荣嘉帮她带上了面罩,握住她的手安慰他。姜楠说,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发现男生的手能够这么温暖。下了飞机,谢荣嘉亲自送她回家。之后,他们就在微信上聊天,不时出来去蹦迪。她知道谢荣嘉是当地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家庭条件优越,典型的富二代。
之后姜楠来到C市,她以为他们从此就会断了联系,可没想到有一次谢荣嘉说,他正在外地出差,有个快递不小心寄到了C市希望姜楠能帮他取一下。姜楠就答应了。当她下楼取快递时,那快递员突然摘下摩托车头盔。居然就是谢荣嘉!他手上提着姜楠前一天想吃的炸鸡和冰激凌。在那一刻,姜楠真切地感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
“啧啧,这套路。”尹小嘬了口酒,说道。
姜楠翻了记白眼,然后感谢地看了看林格,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打断她。
林格慢慢地举起了手,说:“我有个疑问。快递寄错地址都会更正。其次他就不能放到快递柜吗?现在快递又不会真的给你送货上门。”
许洛也举起了手,说:“我也这么认为。”
姜楠两只眼睛冒出火光,拍着桌蹭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解释:“真是两个工科男!我当然不能这么说了,不然他怎么追我呀!姐我怎么嫁出去呀!”
尹小拉下姜楠在空中挥舞的手,示意她平静,说:“继续。”
姜楠深呼吸一口,心想饶了这两个大逆不道的钢铁直男吧。她继续说:“之后他带我去巴厘岛玩,然后在海滩上给了我这个。”姜楠挥了挥手上的钻戒,满脸幸福地说着当时的情况。
尹小惊呼说:“敢情你说公司组队去巴厘岛,结果是和他一起去的?”
许洛冷不丁地打断她:“你们当时交往了多久?”
“一个月。”
许洛继续发挥冷静分析的好本领,说:“一个月?姐,你可看清楚了。他又是富二代,而且经常出差飞来飞去的,见的女人不就很多吗……”
姜楠憋了一肚子的火直待爆发,粗鲁地掷了筷子,说:“吃你的饭!”
都这么久了,这泼辣的性子依旧在线。尹小递上一杯水,转移话题问:“别生气。你今天大喜的日子,想怎么玩我们都奉陪。”
姜楠掏出手机,翻看日程清单,露出大门牙笑嘻嘻地说:“等会儿去滑冰!自从去了土澳,我好久都没溜冰了。”
尹小心里一紧,咬住筷子说:“我不会,怎么办?”随即又看向许洛和林格,问,“你们会吗?”
两人齐刷刷地点头。
姜楠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对嘛,林格教你,包会。”
尹小怎么可能不知道姜楠的小心思,推脱说:“吃了饭,我消化得慢。我就在旁边看你们就行了。”
许洛说:“那怎么可以。”
姜楠兴冲冲地接过话:“你就是怕摔跤。”
好一个激将法,但尹小不为所动。
沉默的林格突然转头来了一记微笑杀:“不怕,我教你。”
她无话可说。上了车,行驶到市中心的路上,她也一言不发。穿上溜冰鞋时,她还是不说话。脑袋里满是她滑冰摔跤出丑的场景。
发呆片刻,林格和姜楠在一旁低头耳语着。姜楠情绪很激动,挥着手竭尽全力地解释着什么。林格只是将手背在身后,望着溜冰场里的人,偶尔点点头赞同。
形形色色的人穿行在溜冰场里,有人如履平地般在冰上划出漂亮的弧线,也有人上一秒信心满满地滑出一段距离,下一秒就屁股朝天摔倒在地上。尹小觉得自己是后者,而且她不仅会屁股朝天,还会四脚朝天。既然不擅长溜冰,就花式摔跤。
林格穿好溜冰鞋,站了起来,对尹小伸出手。看着林格白净的手,尹小犹豫踌躇地搭了上去。他轻轻地拉起她,另一只手放在一侧护住她。
就这样林格像牵骡子似的牵着尹小进溜冰场,而她脑袋空白,紧紧地抿着嘴,像是要奔赴前线即将英勇牺牲的战士。后来,姜楠说她那样看起来就是个傻子。
姜楠和许洛从另一端滑了过来,说:“摔多了就好了。”说完,又嬉皮笑脸地滑到另一端。
这就好比学游泳,呛水是最起码的学游泳的学费。学费缴足了自然就学会了。
站在冰面上,尹小双腿不停打颤,手与栏杆融为一体。只要一离开栏杆,她就顺势滑倒下去。林格一次次把她从地面上拉起来。好不容易可以滑出半米远了,她突然回头焦急地望向保命的栏杆,又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臀部摔得生疼,火辣辣的。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哪个骨头断掉了,不然怎么会如此之疼。
林格再次把她扶起。尹小死死地抓抱栏杆,低头看着透得发光的冰面,臀部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畏葸不前。
林格打开双手,说:“我扶着你,再试一次。”
尹小摇了摇头,颤抖地说:“不要,我怕。”
林格靠近她,耐心地说:“别怕,我在这儿。”
他的双手在空中,他的黑瞳里充满了坚信。尹小悻悻地把双手搭了上去,再次被他握紧。她能感受到他修长的双手骨节分明,像是冰雕琢而成,寒冷又充满力量。林格一步步往后退牵引着尹小。她的额头与他的唇不过咫尺的距离。
尹小始终低头看着脚,举步维艰地往前滑。突然,脚下一软,身体往下落。她张皇地抬头看见林格的脸越来越远,双手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他。
林格迅速地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安慰说:“是不是没事?所以别怕。”
淡淡的橘子气味扑鼻而来。是林格身上的味道。
尹小被林格圈在了怀里。她仰头失神地看着林格,满脑嗡鸣,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见远处林格和尹小抱在一起,姜楠拍手叫好,像是老母亲把女儿嫁出去了般欣喜若狂道:“你看你看!”
许洛连忙拉住她,提醒道:“姐,注意脚下。”然后,立在原地看着远处的人,发出老父亲似的感叹:“好啊好啊。”
难得的滑冰经历,让尹小腰酸背痛。她发誓再也不要滑冰了。林格把尹小和姜楠送回家后,继续送许洛回家。
进门前,姜楠揶揄道:“你就不怕许洛把林格怎么了?你可别忘了,他是个Gay。”
尹小瞟了一眼姜楠,拿出钥匙,满不在乎地说:“不关我的事。”
姜楠跟着尹小进入房间,大声地说:“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喜欢他啊!”
蹑手蹑脚地洗漱完,姜楠非要和尹小一块儿睡。两人瘫在床上,小腿部隐隐疼痛刺激着神经,如水月光把乳白色的床单晕染成黑夜的颜色。
姜楠翻身面对尹小,问:“之前我没有问你的事。你和林格怎么样了,我看他今天对你上心。”
尹小仰头望着天花板,回答:“别乱说。是你们硬要他教我溜冰的。他有女朋友了!”
姜楠不屑道:“有女朋友又怎样?还不是没扯证!他有自由选择恋爱的权利,你也有主动追求的权利。这可不是有‘女朋友’就能束缚得了的。”
尹小摇摇头说:“我做不到。”但眼前又浮现出卢雨洁拉着顾彦辰的场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明明可以。”
姜楠手撑住脑袋,嬉笑道:“哦?可我看林格对你挺好,一点儿都不像你说的只把你当朋友看。我敢说如果他教的人是我,我滑成这样,他早就把我扔到一边,自己玩去了!”
见尹小眉头紧皱,自顾自地憋嘴摇头,姜楠问道:“怎么了?莫非林格有什么黑料被你知道了?”
尹小顿了半天,心一横就把那天晚上遇见的事告诉给了姜楠。姜楠“咦”了一声,思考说:“这男的一定也是林格的朋友,否则他怎会一直忍着?他一边冷落卢雨洁,一边对你好。这分明是想顺水推舟分手找新女友的节奏啊!”
尹小冷哼一声:“你分析半天也没用!”
姜楠换了个姿势,头枕近尹小说:“怎么说吧!你还喜欢他吗?”
尹小盯着天花板上一缕光斑发呆,沉默许久,说:“喜欢。我知道我喜欢,所以不想否认。”
姜楠总结道,“你既然清楚内心的想法,就不要否定了它。你要知道,在我们死之前,谁都不完全属于谁。大胆的听你内心的指引去做!你还能有拥有他一段时间的可能性。倘若你连这点尝试都不敢,那我劝你就别喜欢了,因为喜欢了也没意义。”说完,她心满意足地闭眼沉沉睡去。
尹小久久未睡去,她也想像姜楠一般豁达,朝着完美的爱情勇往直前,可她做不到。天花板渐渐浮现出林格教她滑冰时的模样。他的棱角,他的泪痣,他的双眸,他的眼波,一丝一毫都可以看清。她想要伸手去触碰他的每一丝发际,磨平他的每次皱眉,抚摸他冰冷的脸庞。
她明白这份温柔不属于她。只是到了一个偶然的时间就这么碰巧的发生了。她还是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身外之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