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请落尘出山，谨行大师是不大愿意的，然而落尘算是外来和尚，度牒在谨言处。原想请谨言出面，谢绝了事。哪知谨言却同意了。谨行大师奈何不得，只得放他走。
临行前，谨言大师告诉落尘：“你本来活不过9岁。滚滚红尘，你需得去历练。终有一天，你会回来，找到自己证道之路.“落尘不懂，而谨言不再多说。
周小姐虽然喜欢落尘，但是落尘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规矩的，最多就是唤他一声表弟，带着他到处社交炫耀。落尘陪着周小姐在宴会上见到了冯大帅，冯大帅一见他就愣住了，盯着他瞧了老半天。私下和周小姐做了交易，将落尘留了下来。
周小姐还以为大帅有断袖的癖好。哪知，大帅真的安排落尘去了秘书处做事，而且住也是同几个单身的秘书一起。
落尘在秘书处，就是帮着整理一下文件，别人去大帅的地盘查账管账，自己也跟着，并不忙，且每个月有薪水领。倒活得潇洒自在。几个单身同僚闲下来，便是聊姑娘，大帅手下那些军官们都糙得很，经常逛窑子。这些秘书薪水低，只能过过嘴瘾。落尘听他们说得不堪，懒得理他们。
落尘看柳荫，不是看一个女人，倒是一个小女孩。逗一个小女孩玩，是非常开心的事情。而且冰淇淋也非常好吃。整个夏天，落尘几乎天天来找柳荫吃冰淇淋，并顺便送她回家。一个夏天过去，柳荫的脸圆胖起来，个子长高了，人也长胖了，衣服也有点嫌小。
一场秋雨，柳荫也乘机换了秋装。月凤在家，正商量着怎么过中秋节，一封电报来了，柳荫的弟弟发烧咳嗽，她爹一个人照顾不来，唤柳荫娘回家。
家里原来也不缺人手，月凤不好继续挽留，便送了柳荫娘坐火车回去了。
这下没人管柳荫，她更自由了，有一日轮休，落尘还带她一起去了夫子庙，吃了小笼包，看她吃得汤汁洒了，落尘说：“下次我带你去看网球比赛。上次我跟着林秘书去过一次，挺好玩的。”
“我三姨说去打过，要穿打网球的衣服呢，短袖短裤，还有遮阳帽.“
”大帅家有网球场，有机会我带你去打一次。自己打更好玩。“
柳荫摇着明显圆胖了的脸：”不要不要，听说大帅家有盒子兵，我害怕。“
落尘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瞧你胖的.........放心，我们几个同事经常去玩的，大帅很和气的。那些盒子兵跟木雕似的一动不动，一点不可怕。“
柳荫嘟着嘴：”我三姨说都是冰淇淋吃的，吃冰淇淋会胖人，我以后再也不吃了。“蹙着眉又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说：”一个夏天只吃一客。“
落尘哈哈笑了：”那下次你看着我吃。“
”哼，你就故意馋我吧。反正天气也冷了，你也吃不成。“
柳荫两周轮休一次，他们有时候去看电影，有时候去看网球比赛，有时候就逛逛街吃吃小吃。柳荫轮休日早上先换洗自己和奚阿婆的床单被套，晚饭还必须回家吃，不然奚阿婆会疑神疑鬼地追问她去了哪。所以玩的时间也有限。两人格外珍惜这有限的时间，尽情地看和玩。
铺子里不忙的时候，柳荫掰着指头算算，还有几天轮休，算算越来越少，心里便偷着乐。
上海从入冬以来一直阴雨。好不容易轮到轮休，天气也难得好，哪知这天落尘没来。柳荫在咖啡馆门口等着，里面的洋伙计走出来，给了她一张纸条：“今日有公事。落尘”
柳荫沮丧极了，慢慢走回家，只感觉自己两条腿都没有力气。
落尘今日确实有公事。大帅找他了。大帅说在书房见他。落尘推门进去，大帅正颓唐地坐在沙发上：“来坐吧。”
落尘依言坐下。
大帅拿出一张旧照片，递给他：”你还记得她吗？“
落尘拿过来。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在一个铁塔下，大帅身着军装，身旁穿着洋装的女子歪着头，一脸浪漫天真的笑容。这张脸，落尘和她，是有九成相似的，尤其是歪着头的方式和角度，落尘的神态和她像极了的。
”这是我母亲，我有她的照片。“落尘奇怪自己完全不带感情。大帅有自己母亲的照片，难道有母亲的消息。而落尘奇怪自己一点也不激动。
”嗯，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她很像，又姓林。我找人查了查，你是晋源林家林翰林的嫡孙。”大帅说，“露西，就是你母亲，离开林家后曾经投奔过我。”
“跟我来。”大帅站起身来，率先走出书房。两人上了车，大帅嘱咐司机去法租界。车停在了一幢法式公寓的门口。门很小，柒成墨绿色，进去却有一个大的厅，环形楼梯，落尘跟着大帅走上去，到三楼的一间房间门口，大帅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门走进去。这是一间小公寓，一面墙全是玻璃，阳光很好，靠墙的一个柜子上错落着放着一些照片，全是母亲，背景是不同的地方。
大帅抚摸着一个相框，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大海，穿着泳装带着泳帽，看起来像一个好莱坞女明星。“露西有一颗热爱自由浪漫的心.......那个时候.........我那时候只想着建功立业......她每年给我寄一张照片，我都放在这里，你可以看看。这张是去年的，她说在美国。”
大帅有些感慨。落尘看着大帅挺起的肚子，比原先照片上胖了不止一圈。而照片中去年的母亲，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我不认识她，她刚生下我就走了。”落尘说，“当时.......是为了你吗？”
大帅摸摸自己的头，头发也开始稀疏了：“不算是吧，只是当时她也挺惶然，不知道去哪里........她在这间公寓住了三年。“
”和你一起？“落尘问。
大帅倒是很坦然：“是。“
落尘有点语塞。大帅这样坦然，他有点问不下去了。
大帅把钥匙给他：”这间公寓归你了，手续我让林秘书办。我也在想办法找她，告诉她你在这里。”
”以后你住宅子里，或者住这里都行。我让他们喊你少爷。我没有儿子，你算我半个儿子吧.........如果你母亲肯回来，我们也可以一家团聚了。“
落尘是见过大帅的几个姨太太的，个个花枝招展。没想到大帅对自己母亲还挺深情的，落尘想说谢谢，又觉得，这也算是母亲的房子，说谢谢又不太合适。这么看来，大帅还算是自己的半个后爹。这样就有点尴尬了。落尘是奶妈子养大的，没见过亲娘，对自己的亲爹，因为常年窝在鸦片榻上，也印象不深；忽然冒出来个半吊子后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