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篇《秀儿传》，这秀儿的传奇经历啊，可真是令人叹服，生而为人，正当如此度过，才不枉费在这人间苦苦走一遭啊。”
“姐姐此言差矣！依妹妹我看呀，仍是这篇《毒妃秀》最佳，女子，便应该活得像毒一样，要么不能弃，要么惹不起。毒道天才，长孙师秀。倾世之皇妃，女子之楷模！”
“姐姐书还是看得少了，《祸国妖妃长孙秀》才真真是上品。皇帝爱她，都已经到了用玉玺为其砸核桃的地步，这已经不能用大材小用来形容了，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啊。可气世人，将这祸国殃民之骂名，让一介痴情弱女子背负；也可叹皇帝，一见佳人误终生，来生不为帝王家……”
“魂归来兮！姐姐真是性情中人，入戏太深了。”
听着茶馆里叽叽喳喳，津津乐道着五花八门小说的讨论，长孙师秀还是忍不住喷出了口中含着细细品味的茶水。
“噗——”
看着周围人怪异的眼神，长孙师秀连忙向周围做了告罪的姿势，不过尽量把脸给遮挡起来，因为她可是在悄悄地跟踪两个人啊。
这两人，自然是朱烨和夜如水。
长孙师秀忍不住腹诽了起来。
可恶，这些小说画本到底有多能编啊……暂且不说竟然出了那么多个版本，可每个版本似乎都有忠实的拥趸者，真是过分了。那些个小说家，侵犯了我的肖像权，自己的口袋里是不是鼓鼓囊囊的啊……我是不是该去正义地讨要我的版权费啊……嘻嘻，可以大发一笔咯。
长孙师秀想得正欢，朱烨不动声色，眼角却流露出一丝不屑，嘴角则是有着轻微的抽搐。
长孙师秀拙劣的隐藏，他并不放在心上，由她去。
至于那些小说画本……
……无聊。
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玉玺砸核桃……亏他们想的出！
不过也可以证实，他的伪装很到位。朱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夜如水无奈一笑。
市井街坊里的小说画本，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具代表的娱乐产物之一了，他看过一些，确实引人入胜，所以私底下也藏了好几本喜欢的。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会在这里的缘由时，眉宇间显露出的无奈的神情，更是重了好几分。
自己本来已经做好离别的准备了，谁知道，朱烨那么能拖。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朱烨的“拖字决”，练得是那么的炉火纯青。
这下子可好了，弄得他是有些难为情了，自己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告别得如此利落干脆的，像现在这般，藕断丝连，纠缠不清，这可不大善啊。
可是，他仍是默默允许了，不是吗？
夜如水端详着手里这杯芽色的清茶，一边口中细细品味，一边心里暗暗琢磨。
“你说你以后要去落户山水，说白了，都是些穷乡僻壤之地，有什么好的？算了，你开心就好。不过，以后这些个好茶，你可是再喝不到了。来，你把这些茶都喝一遍再说，觉得好喝，可以再喝几杯。”
朱烨开口，这番情景，颇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之感，可他语气平常，不似伤感。
大概是，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罢。男儿有泪不轻弹。
夜如水苦笑，喝茶可快不了，慢得很，他这是做什么呢？想不明白。
算了，不去想太多，否则，反而辜负了这一杯杯的好茶了。
一边细细品味着，夜如水也看着朱烨喝茶，到底是皇帝，喝茶也别有风范，从容有度。
夜如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弄得朱烨不明所以，又开始想东想西了。
其实，他想到了他知道的，茶与古代皇帝的事情。
在中国历史上，若谈及哪位帝王嗜茗至迷，则屈指当数宋徽宗——赵佶与清高宗——乾隆。
前者为后世贡献了中国茶书经典之一的《大观茶论》，但这位天才皇帝最后却因为不务正业而沦为亡国之君，落下了“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的诟病。
相比之下，清高宗乾隆就正点多了。身为一国之君，不但实际当政执权六十三年，其间开疆扩土，将康乾盛世推至顶峰；更以八十九岁的高龄寿终正寝，成为了历史上寿命最长的皇帝之一，被后人称为“古稀天子”。
健康长寿的秘密被后人总结为他一生对茶的痴迷。已至耄耋之年的乾隆皇帝，甚至在帝都的北海镜清斋专设焙茶坞，用以烘焙鲜茶。而当他决定禅位于嘉庆，自封为太上皇时，一位跟班的老臣不无遗憾的拍马屁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乾隆则随即端起御案上的一盏香茶对道：“君不可一日无茶”。
虽说朱烨不像乾隆一样嗜茶如命，但是他希望朱烨也能有一个像乾隆一样的“古稀天子”的好命，还有，不只是止步于乾隆那样的八大功绩，十大功绩，甚至十一，十二……这样，也能证明，他的确是一个好皇帝了吧，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好皇帝……
夜如水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朱烨，他久违地失了神。
“夜如水，你怎么了？”
朱烨的问话，把他从失魂落魄的感觉中唤了回来。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夜如水知道，他在关心自己，这是朱烨纯良的秉性。他回以笑容，回答道：“没什么。”
是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饮下一杯茶，夜如水发觉，与前一杯的回甘不同，这一杯有着类似苦涩感的味道。
先甜后苦。
夜如水也知道，不应该这样想，茶的味道并不是一般而言的甜苦，茶的味道本来不苦不涩，也不是那种糖的甘甜。
可是，他的心在这样想。
不知怎的。
可能，是他自己心乱了罢。
不知为何，朱烨能感觉的到，夜如水喝茶喝得并不愉快。
“茶不好喝，那就不喝了，我们去酒肆吧。”
朱烨提议道。
夜如水轻轻叹息了一声，直言不讳，道：“何必呢？小叶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颗星，星辰指引着我们脚下的路，那便是宿命。你不必拦我的，也没有用。”
朱烨不屑一顾，反驳道：“我不信命。星辰指引我们脚下的路？假设真的有罢，那么，那条路，就一定是最好的吗？宿命？这种一切已经注定的论调，是要我听天由命吗？”
夜如水笑了笑，又回应道：“也许不一定是最好的吧……我说宿命，并不把它当做消极的借口……你说，人，有生必有死，是不是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