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人,很大原因是避开麻烦,不知道成院这次是出于什么考量才弄的这类探险,内院固然是没什么,但外院却是麻烦得很,几乎没有很大优势,甚至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我正在低头找新的植株,身边却是亮起了诡异的蓝色火光,那火像是鬼火,悠悠地浮在半空,一束一束慢慢亮起,我退了几步,什么情况,大白天的见鬼了?
那火将我包围,我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小小幻术罢了,力量薄弱,根本近不得我身。
我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那些鬼火一靠近我,立刻消散,几次下来便不再靠近我,我一走近,它们立刻散了开,离我远远而去。
我俯下身,又拔了两株,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凑齐三十株了。
又是埋头苦干了几个时辰,终于叫我凑齐了三十株,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里一阵舒坦。这一舒坦,才有了赏景的兴致。说起来,这些竹子长得很好看,修长的竹身少有杂质,落下来的叶子纹路浅浅,绿意盎然,最适合夹在书中做书签了。
“吼——”
身后黑影闪过,我反手一挥,那头嚎叫的凶兽骤然往后跌得老远,我回头看,是一只通体布满血痕的暴虎。
什么东西,看起来与一般的老虎大有差别,模样比普通的老虎要凶残些。
那只暴虎跌跌撞撞爬起来,我往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一击没有下死手,那只暴虎又蓄力朝我扑过来,我身体前倾旋脚便将暴虎踢得老远。
成院怎么会放这么凶残的活物在这里,遇上我或是内院的学子还好,万一扑上的是外院的学子,岂不悲惨。
我见那虎已经动弹不得,便转身拐去了别处,在丰林里转了转没看见什么新奇的事物,相比濠芩山上怪诞的惊险要无趣得多,便拿出那个锦囊,既然三十株植株已经集齐,现在出去当是可以的吧……
这么一想,我拉开锦囊的口,果然看到两道颜色深浅不一的光,较深那处应是所谓的护身用的,我伸手触碰浅的光线,光芒将我罩住,前一眼眼见瞥见有几人经过,下一眼刺目的光芒盖住了一切,再一晃神,已然回了成院。
还是离开时的那个广场,广场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人,还有两个老师,我将三十株植株拿给台上的老师,“老师,动用锦囊提前出来不算放弃吧?”
“任务达成了就行。”那个陌生的老师若有所思地接过我装着植株的袋子。
“那……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等等,有人等你。”
我一愣,“谁?”
“若比?”
我转头看去,可不就是昨天刚刚接触的曹白安老师,“我是。”
“你过来一下。”他的脸色平缓可亲,与课上那刻板的样子相差甚远。
我不明不白地跟过去,曹白安边走边问,“若蒽是你堂姐?”
“嗯,是。”
“你在外院多久了?”
“我来成院有六年了。”
“六年啊,怎么不去内院?”
我愣住,只道,“我要来的本来就是外院。”
“我听严安说你学得很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我常年在内院,对外院的事不是很了解,你这么多年几乎都能保持虚心求教的心态,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老师谬赞了,我只是把该学的,有兴趣的好好学了罢了。”
忽然间得到老师的赞赏,倒是让我略感不自在。
“你平时除了在成院,平时可有去其他地方?”曹白安目视前方,状似无意地发问。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我鲜少外出,除了成院和家里,有时候再去外面跑跑玩玩,再有的就没有了。”
走到一处赏景用的鱼塘,曹白安随意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摆手让我坐下,我不自在地坐在他身旁,曹白安看向下方嬉戏的小鱼,道,“你,不合群?”
“什么?”
“我听严安说,你平时很少跟其他人相处,也不爱跟别人交流,在丰林的时候你也是单独行动,为何不跟别人合作?”
我笑而不语。
相处?人家稀罕吗?
交流?人家听你讲话吗?
丰林合作?等他们拖我后腿?
曹白安见我不答,便笑道,“这么短时间能完成任务的人没几个,外院的你是第一个。”
我点点头,以作礼貌的回应。
“你父母知道你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曹白安看向我手上的戒指,“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笑着转了转手里的戒指,“因为这个?”
曹白安摇头,“不是,虽然你有意隐藏,但细细感知是藏不住的。”
隐藏?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何来的隐藏。
我收回笑容,轻轻道,“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爹娘知不知道都一样。”
“这么说,他们二老是不知道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心里莫名其妙,找我说这么细的东西作甚?
“看你在丰林的表现,动作熟练,应该是身经百战的。”
我不自然地看向曹白安,“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白安呵呵一笑,“你是出去过的吧,出过这座岛屿?”
我神色微敛,没有应声。
“你别紧张,我只是有些惊讶,在这座岛土生土长的人,居然知道外界的存在。”
呵呵,如果没有海整的一出,再给我八百年我可能还不知道。
我站起身,曹白安见此,也是起身,“我见识过你的实力,连鬼火都近不得身,想来不会比若蒽弱上多少,你……可有为外界何方势力效命?”
我抬头看他,笑道,“老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否请你说得明白些?”
“外面争端复杂,我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
“你可愿与内院学子一起守护这座岛?”
“守护这座岛?”
曹白安语重心长地说,“你还不知道吧,这座岛经常会受到外界的攻击,如果不是一直有结界和成院内的人护持,这座岛早已生灵涂炭,不得安息。”
“是吗,还有这种事?”我好奇道,“侵犯者是何人?”
“什么人都有,大部分都是抱着占有这座岛的想法,你该知道,一旦岛屿被人占有,如今的太平就求不来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们只是好奇呢?”
曹白安皱眉,似乎不满意我的说法,“外面战争遍地,还能指望他们和平吞并这座岛?便是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即是吞并,岛上定然有人反抗,有反抗就会有战争。”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最近几年闹得越发严重,我们已经开始放开让内院的学子去做这份工作了,如果你愿意,内院所有门槛定会向你开放。”
“为什么不立个归属,一劳永逸?”
曹白安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这座岛常年隐藏,既不是什么荒郊无用之地,又不是哪些势力的地盘,让人争夺很正常,既然如此,为何不收了结界,向入侵者表明这座岛的归属权?”
曹白安眉头越皱越紧,“你觉得岛上的人承受得了哪怕多小的一次入侵?”
“成院内院那么多厉害的人,在对外证明期间将入侵者掐灭在海上不就行了?”我理所当然地说。
“成院目前,没有这个能力。”曹白安脸色越发凝重。
“成院既然能守护这座岛多年,那么定是有本事做到这种程度的,再不济,打出一些大势力的名头狐假虎威一阵子,自然会回归平静,而且成院……背后有人吗?要是有,更不是问题。”
话说到这里,曹白安的脸色已经变了几次,他再问,“你觉得什么人的名头可以直接威慑到那些侵略者?”
我认真思索一番,大言不惭道,“海的名头够大吧,【三十六将】的名声够差吧,放出来有哪几个不长眼的敢随便动!”
曹白安的脸色彻底黑了,我看他的脸色有点差,便暗暗琢磨了一下自己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莫不是【三十六将】的名声已经差到令人闻之色变的程度?
“你刚才说谁?海?【三十六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曹白安脸色难看地看着我。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你更该知道惹怒他们的后果吧?”
后果?
“其实还好。”我如实道,像借【三十六将】的名头来做事,事后被发现的话,论海吧,他才懒得来理这些小事,比夙吧,听都不想听,比查,应该也不会放在眼里,这么想着,问题确实不大。
曹白安看我的脸色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温和,反倒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狂傲自大”的谴责神色,“你,要是有若蒽一半的谦逊,确实是个好苗子,可你的想法却如此无知,简直无可救药!”
我目光一沉,原本较好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无可救药?我无可救药?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竟然就说我是无可救药?
“你的实力不弱,我们确实也想拉你入伍,但是如果你的心态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是非要你不可,说起来,你也才是数千学子中的其中一个,内院学子天赋再奇特的都有,我虽不知你的能力如何,但就算你的力量再强,我也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刚才的想法太不自量力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我悄悄握起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所以老师,你今天是来羞辱我,让我不要自视清高的吗?”
“若比,我今天本来是要和你好好谈话的,你自视自己能力高,实力够强,我都可以一一忽视,只要心正,年轻人猖狂一点很正常,我都不会过分去指责什么,岂料你心术如此歪斜,简直……不可教也!”
“我猖狂?心术歪斜?”我神情认真地看着曹白安,语气忍不住上扬,“敢问曹老师,我猖狂在何处?心术又是如何歪斜?”
“你视三十六将为何人?说是能利用就利用的,你如此轻视三十六将,不能说是猖狂?再者,我听你语气倒是更为看好三十六将,那些坏到胚子里去的人,你竟还去看好他们?这不是心术歪斜是什么?!”曹白安听我反问,似乎是不容人质疑反抗,回应的语气也更冲了些。
坏了胚子?
我心中极其不能接受他的话,想说回去,可想到自己还在成院,还是一名学子,要尊师敬长,便硬生生收了到嘴边的话,微微低下头。
两人安静一会,都没有说话,我眼睛发酸,心中委屈不少,但不欲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便低声道,“对不起老师,我刚刚有点激动,有些话说得过了。”
曹白安安静少许,才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嗯。”我紧抿着唇,低低应完一声后很快转头离开这个地方,没让人看到此刻我有些发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