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锦城的街头巷尾，多了几个走街串巷的陌生人。
他们挑着担子，沿途叫卖着一种名为馒头的面食，价格很便宜，一钱两个。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含蓄，叫卖的呼声并不算大，只是重复着馒头，馒头这两个字眼。
但追逐着他们的孩童，却拍着手，大声的唱着一首歌谣。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孔圣说得有道理，粗粮碾细好克化呀，好克化。”
孩童们相互比赛着，看谁跳得最欢，看谁唱得最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而每当有路人好奇，掏钱购买馒头的时候，卖馒头的人总是会在做完生意后，把孩童们叫到跟前，从最下面一层的蒸屉里，拿出一个造型漂亮的点心，递给唱得最好的孩童。
“你看你看，我有一条鱼，哦~哦~吃鱼喽吃鱼喽。”
拿到点心的孩童开心极了，蹦蹦跳跳的在小伙伴面前显摆，他们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可以把杂粮做的鱼，当成是一条真鱼。
更多路人围拢过来，虽然大多数都听不懂歌谣的前两句，但后面的都听得懂，而且前两句一听，就感觉很有学识的样子。
粗粮碾细了，就好克化吗？
不少人心里都有这么一个疑问，然后就见购买了馒头的人，拿着已经咬过一口的馒头，瞪大眼睛呜呜呜的发出了一串语助词。
这是怎么了？
好吃还是难吃啊？
“这个馒头好软乎啊！”
“软乎吧？你多嚼嚼，还甜呢。”
“甜？吧唧吧唧。”买馒头的人嚼了半天，咽下去后又两眼一亮，“嘿，还真有点甜，放饴糖了？”
卖馒头的笑而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
开什么玩笑，饴糖多贵呀，放了那玩意能卖一钱四个？
“我也来四个。”
“给我来八个！”
驻足的路人都被饴糖给弄馋了，饴糖啊，如此金贵的食物，不管加了多少，一钱两个都占着便宜呢。
别看锦城是蜀郡治所，附近又盛产蜀锦，百姓的收入要比其他地方高不少，但一辈子没尝过甜味的，大有人在。
今天花一个钱就能尝尝味道，怎么算也不亏嘛。
收钱，给馒头，在收钱，在给馒头，然后听着吃馒头的人赞不绝口，卖馒头的人也渐渐放得开了。
叫卖声越发响亮，兜售的话术也一句一句的往外蹦，把来购买馒头的人哄得喜笑颜开。
吃馒头还能变聪明？给我来四个！
吃馒头还能变漂亮？给我也来四个！
良性循环之下，生意自然就越发的红火，不一会的功夫，杂粮馒头一售而空。
卖馒头的人赶紧告罪一声，挑着担子回到了老木头家中。
老木头家中，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正凑在一块数着今日得收获。
他们数数还行，算账可就抓瞎了，为了这事，他们在农庄学习的时候，可把赵飞给折腾得够呛。
最后给他们想了个办法，数豆子，哪怕不会数数也能把账大致分清楚。
首先是本钱，购买杂粮花了多少钱，就数多少颗豆子，如果数数都够呛，那就一个钱一个豆子的数。
数完后把豆子装起来放在一边，等卖完了馒头回来，在一个钱一个豆子往外数。
当装起来的豆子全部数完，剩下的就是盈利。
“你们看，今天我赚了这么多豆子的钱。”
“大家都一样嘛，没想到馒头这么好卖，明天可得多做些。”
“哎哟。”一人猛拍脑门，“我忘了宣传水磨房了。”
“我也忘了，那么多人抢着买馒头，根本没想起来。”
“明天可得记住了，赵大人说得多好呀，我们做馒头，赚的是幸苦钱，主要是打开……打开什么来着？”
“打开市场。”
“对，打开市场。等锦城需要磨面粉的人多起来，水磨房只要转着不停，钱就跟水一样源源不断。”
几人说着都乐了，赚得虽然不多，但一直赚着不停，那画面太美了。
在他们展望着未来的时候，杂粮馒头，已经在锦城刮起了一阵小旋风。
人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城中有种便宜的美食，名曰馒头，一钱四个。
吃起来软乎可口，多嚼嚼还有甜味，即抗饿又好吃。
不少人买到馒头都没有独享，而是带回家献给年迈的双亲。
刘氏就是其中之一，她正摸摸索索的准备着晚饭，不敢说给家里帮衬什么，只要尽量不拖累，就行。
她已经很老了，嘴里的牙齿也没剩几颗，平日里吃的都是羹汤，各种各样煮得稀烂的羹汤。
她心里清楚的很，孩子们之所以说羹汤好吃，全都是为了将就她。
她也是过来人啊，也怀恋当初连铜豌豆都嚼得烂的滋味，美滴很呀。
这时，院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
她的小儿子回来了，一阵风似的快步来到她面前。
“阿母，你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
“馒头。”
馒头是什么？
刘氏没有看清楚，下一刻手里就多了个馒头，听说是好吃的，她下意识就拒绝道：“吃不了，你吃。”
小儿子道：“吃得了，这个软乎着呢，不信你捏捏看。”
刘氏把另一只手放到馒头上，轻轻一压，还真挺软乎的。
小儿子直接撕下来一小块，喂到刘氏嘴前，“阿母你快尝尝，好吃。”
刘氏含着这一小块馒头，轻轻的，慢慢的挪到仅存的牙齿下面后，这才眼前一亮。
嘿，还真吃得了。
不过……
刘氏品尝着馒头的味道，有些责怪的说道：“这得花多少钱呀？”
“一钱四个。”小儿子又拿出来两个馒头，“你看，我回来吃了一个，还剩三。”
一钱四个倒是不贵。
刘氏稍微安心了一些，但咀嚼久了过后，那一丝丝的回甜，又让她把心给提了起来。
想当年，她当绣女的时候手艺可是很不错，有一次东家赏了一小块饴糖，好像就是这个味儿。
没错，虽然淡了很多，但绝对是这个味道！
加了饴糖，还这么松软的食物，一钱四个？
一时间，刘氏的鼻子有些泛酸，小儿子太有孝心了，花大价钱买了好吃的。
下一刻，刘氏又有些心酸，费拿钱干嘛，存起来做点别的不行吗？
正在这时，小孙子也蹦蹦跳跳的回来了，献宝似的把一个兔子造型的小馒头送到她面前。
“祖母你看，小兔子。”
“哪来的？”
“卖馒头的伯伯给的，我唱歌谣了，唱得好他才给我的。祖母你吃呀，可好吃了，我刚才吃了兔子耳朵……”
又是馒头？
刘氏正好在纠结这个问题，便拉着说个不停的小孙子问道：“伯伯的馒头怎么卖的呀？”
小孙子有学有样的吆喝道：“馒头~馒头~好吃又便宜的馒头哎，一钱四个管饱哎。”
还真是一钱四个？
不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