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们是坐大车来的,每个大队三台大车,既拉给养、工具、又拉人。据说,近四十辆大车从公社出发时,排出了一里地,每辆大车都有一面红旗,浩浩荡荡,十分壮观。车队是和王书记他们同时出发的,王书记他们半天就到了,车队却走了两天。
车队一到,各大队便分成了三班,民工们一班睡觉,一班做饭,一班到了工地。
工地上,苏青用拖拉机的灯光,把发电机搬到爆破面,指挥他的三个徒弟,连夜打眼,埋炸药,安雷管,插导火索,整整忙了一晚上。
对岸也支起了帐篷,插上了旗帜,支上了喇叭,点上了灯火,人头攒动
一百民工在余方带领下,熟悉工地环境,留了七个小时后,便回去換第二批民工了。第二批民工本以为要参加夜战,听第一批民工回去说就是熟悉工地,连工具都没带就来了。第二批民工接到三个通知,一是告诉第三批民工带工具,以铁锹和土篮为主,不用带镐;二是通知第一批民工下午一点准时入场,工具和第三批一样;三是他们回去马上做饭,在十点半为第三批民工送饭。民工们都迷惑了,不知道指挥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月十六早六时,东方刚出鱼肚白,星辰还没有退尽,民工们被老顽童王龄带到了安全区,苏青开始下令点炮了。
三十多个炮眼,三十多条长短不一的导火索,由三个徒弟,每人一组,依次点燃。三十多条火舌,在300米的土崖上闪动着。
在朝霞映红了河上冰面的时侯,一连串的爆炸声伴着白烟震响了。白烟散去,那道土崖变成了坡地。
按照和苏青的预定,林羽的小号吹响了,吹的是《卡门序曲》的前奏,伴着号声,钱莹开始播音了:
“东辽河畔炮声隆,十屋兵团逞英雄。各位兵团战士们,今天是1976年2月15日,十屋公社兵团作战指挥部播音室现在开始播音,我是播音员钱莹。方才,苏青工程师设计指挥的定向爆破,打响了我们兵团作战的第一炮,这一炮已经把我们工段的第一个土崖攻下,同志们,冲啊!”
小号摘下了塞子,吹出冲锋号的号段。一百名民工高喊着“冲啊!”冲向了工地。
这阵势象战场一样动人心弦!民工们明白了,最费体力的障碍已经扫除,他们是来打扫战场的。他们把土堆当成了战利品,迅速地装筐,快速地挑到斜坡之上。
广播中播出了王爱华演唱的,经过我和钱莹改了词的《绣金匾》:
正月里闹元宵,
兵团开战了。
兵团为了修水利呀,
领导的主意高。
兵团修水利。
人民的好福气。
变旱田为水田,
百姓吃大米。
往日的东辽河,
河水常漫坡。
淹没了多少好良田,
社员苦心窝。
如今河畔上,
百里摆战场。
修弯道筑土坝,
河水不猖狂。
八月里八月八,
石坡筑成啦。
变水害为水利呀,
两岸开稻花。
稻花香两岸,
生活大改观。
种水田上纲要,
粮产能翻番。
那时《绣金匾》还只是一个陕北民歌的曲牌,也叫《十绣金匾》,从正月到十月十段,每段八句,一年后才被郭兰英唱成了现在流行的歌典。我和钱莹这次填词虽然没有郭兰英的歌典火,但是,得到了地区的高度称赞,后来,我们的歌词上了地区报纸,钱莹得到了第一笔稿费。虽然稿费只有两元钱,但是在她眼中比200元还值钱。
苏青的三个徒弟又去研究第二个土崖了,苏青则开始研究向上吊土的办法了。他让王爱华拉他去了县城,拉来了许多滑轮、钢丝绳和几个垃圾箱。那垃圾箱是铁的,底上有铁拴,在城里用插车插起后,拉开铁拴,垃圾便落到拖拉机斗里。他把铁箱子吊在钢丝绳上,在岸上的树上拴上一个滑轮组,在下面用树干支起一个架子,也拴上滑轮组。将钢丝绳通过两个滑组形成环形后,把绳头拴上大车的套杠,用一匹马便可把那个垃圾箱拉上岸坝上。那个垃圾箱一次便可装两方土,从装到卸只需十分钟,一天可完成近300方土,他在300米的段上安装三套这样的装置,換人换马不停转,一天就可以完后1000方土。装卸工每组只需10人,还有70人在肩挑,每班每人完成3方,一昼夜可完成1600方土,原计划五天的工作量,两天便干完了。用一天夯土做坡,等待着炸第二个土崖子。
对岸的指挥部里始终有人用望远镜看着我们的举动,用大喇叭夸赞我们,并要求我们把经验传给他的。
钱莹对苏青佩服得五体投地,跟我说:“他也是苏冠兰。是搞工程的苏冠兰。”她除了播音外,就围着苏青转,我都吃醋了。
苏青给我的《兵团战报》提供了难得的素材,我利用值班时间划出了第一期腊纸。在我刻钢板时,王爱华一直在我身边。
本来女生是不值班的,我应该和林羽值班。可是,王爱华开拖拉机把指挥部人员送到营地后,又回来了,给我和林羽送来饭后还不走,待我刻完钢板,开始印刷时,她看出了门道,先帮我翻页,又帮我推印。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很快成了油印手,推出的战报十分清晰。她一刻也不闲着,停下来就烧炉子,把帐篷烧得十分暖和。她的手特别巧,给战报印报头,她对得十分准,印得清晰干净,象印刷机印出的一样。战报是用图画纸裁成八开纸的,裁纸时,她非常细心,折对得丝毫不差。她对我传授给她的用线裁纸高兴得不得了,还自言自语说:“幸亏我来了,又学会了一招。”酒窝笑得深深的,俏脸笑得象花儿似的。我开始喜欢她了。
第二天,地区指挥部的吉普车绕行七十公里,来到了我们指挥部,看了我们的战报,如获至宝,我乘机提出要求,要将战报上的《绣金匾》歌词做为稿件,他们说:“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这才使钱莹这个笔名上了报。
钱莹围着苏青转,王爱华围着我转,高萍围着季秋实转。季秋实是省城下乡知青,父亲是音乐教师,没有什么门路,所以他已经下乡五年多了还没有抽回的机会。他已经24岁了,比高萍大4岁,对高萍百依百顺。高萍是一个心大的女孩,活得很简单,样板戏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我跟高萍有过一次长谈,是她这次到公社报到的时候,她是特意感谢我给了她和季秋实机会,才找我谈的。
她跟我说:”是季秋实先向我表示爱情的,我之所以选中你组建的户,完全是冲你来的,后来,看你对我不感兴趣,我十分苦闷,季秋实是在我最苦闷时走近我的,他对我关心得细致入微,知道我愿吃小人酥,把供销社的小人酥都买去了,每天都给我送;他还跟许飞学京胡,说学好了给我伴奏;他说他妈妈要退休了,他可以接班回城,回城后就跟我登记;我已经答应他了……”
对高萍有了归宿,我十分高兴,因为我喜欢的不是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但是,高萍在我心里仍然是个可爱的女孩。她有了归宿对我来说是好事,对朱文彦却是打击,我对我组建的集体户的未来捏了一把汗……